姬延的靴底碾过棘蒲城外的冻土，将一块凸起的碎石踩进泥里。他身后，三百名亲卫正用布条缠紧裤腿——这是他教的“雪地伪装术”，粗布蘸了泥浆冻硬后，既能挡风，又能模糊身形轮廓。远处的秦军斥候用望远镜（从秦军俘虏身上缴获的）观察着，只当是一群蜷缩在荒野里的流民。
“记住三点，”姬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哈气凝成的白霜，“第一，呼吸要浅，别让哈气暴露位置；第二，匕首反握，拔出来时别碰响剑鞘；第三，等我扔出火折子，再动手。”
亲卫们点头，动作整齐划一——这是三个月来每日十小时训练的成果。他们中有农夫、有工匠、有没落贵族，如今都穿着同款的粗麻短打，腰间别着姬延改良的“三棱刺”（用农具钢片打磨的，比青铜剑更锋利，且不易反光）。
史厌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捧着件旧狐裘：“陛下，天太冷了，披上吧，别冻着。”他看着姬延露在外面的手腕，那里有道训练时被木剑划的疤，冻得发红。
姬延没接狐裘，反而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皮质护带上——护带里插着五枚“流星镖”，是用秦弩的箭头改造的，镖尾缠了鹅毛，飞行时几乎无声。“史大夫，你记住，”他的指尖带着冰碴，“在战场上，体温是最没用的东西，活下去才需要保暖。”
史厌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起三个月前，这位周天子刚到棘蒲时，连拉弓都要手把手教亲卫们纠正姿势，如今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被贵族们嘲笑“泥腿子”的亲卫，现在能在雪地里卧射三箭全中靶心，能在三分钟内搭好可容纳十人的隐蔽帐篷，甚至能听懂姬延喊的“左翼包抄”“火力掩护”这些没人听过的术语。
“来了。”姬延忽然按住史厌的肩膀，示意他蹲下。
远处的土路上，一队秦军押送着二十辆粮车过来。领头的校尉缩着脖子，骂骂咧咧地踹着拉车的马：“娘的，周室那帮废物，还敢偷袭粮队？等咱们跟白起将军汇合，直接踏平棘蒲！”
亲卫们的手都摸向了腰间的三棱刺。姬延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硫磺味刺鼻——这是他用秦军火药残渣和硫磺矿粉自己配的，燃烧时烟雾是诡异的青绿色。
粮车刚过弯道，姬延猛地将火折子扔向空中。青绿色的烟雾炸开的瞬间，他低吼一声：“突！”
三百人如离弦之箭扑出，动作快得像草原上的狼群。最前面的亲卫张二牛（以前是铁匠）一把拽住最外侧粮车的缰绳，同时将三棱刺扎进车夫的马靴——不是要害，却让对方瞬间失去行动力，这是姬延教的“非致命压制术”。
“敌袭！”秦军校尉拔剑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被从斜后方扑来的亲卫用胳膊锁住喉咙。那亲卫叫李狗剩（曾是流民），按姬延教的“裸绞”技法，双臂发力，不到十秒就将校尉勒得翻白眼。
姬延没参与缠斗，他直奔最后一辆粮车——根据情报，这辆车里藏着秦军的密信。他挥刀砍断绳结，掀开帆布，里面果然有个上了锁的木盒。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他头也不回：“张二牛，左翼！李狗剩，清尾！”
亲卫们立刻变换阵型，将残余的秦军围在中间。他们不用剑，只用三棱刺和拳脚——姬延教的擒拿术格外管用，拧手腕、别胳膊，动作干净利落，转眼就将二十多个秦军捆成了粽子。
史厌捧着木盒跑过来，手还在抖：“陛下，锁……锁是七巧锁，臣打不开。”
姬延接过木盒，指尖在锁孔上摸索片刻，忽然用三棱刺插进锁缝，手腕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里面的竹简上，秦篆写得密密麻麻——竟是白起给樗里疾的回信，说已派五千锐士从太行山小道包抄棘蒲，三日后黎明攻城。
“来得正好。”姬延将竹简揣进怀里，对亲卫们吹了声口哨，“卸粮！把秦军的军服扒下来，换上！”
姬延上前一步，用秦地方言说：“白起将军有令，先验粮草，再谈攻城。”这是他从密信里记下的暗号。
王龁没怀疑，挥挥手让士兵去检查粮车。就在秦军靠近的瞬间，姬延突然吹了声长哨。城头上，史厌猛地扯动绳索，预先搭在城头的草席滑落，露出后面的强弩阵——那是姬延改良的“诸葛连弩”（用秦军的弩机改造，一次能射五支箭）。
“放！”
箭雨如蝗虫般落下，王龁惊呼：“中计！”他拔剑想指挥反击，却见“押粮”的亲卫们突然掏出三棱刺，对着身边的秦兵捅去。姬延的动作最快，他避开王龁的剑锋，左手按住对方持剑的手腕，右手的三棱刺精准地扎进王龁的甲胄缝隙——那里是姬延研究过的秦甲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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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王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秦军”，对方的格斗术诡异又致命，完全不像周室的士兵。
姬延扯下头盔，露出真面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天子，姬延。”
就在这时，秦军后方传来喊杀声。原来是姬延提前联络的韩国援军到了，韩军将领申不害一马当先：“姬延陛下，韩军来援！”
王龁又惊又怒，前有强弩，后有韩军，中间还有这群像疯狗一样的“周军”，五千锐士瞬间乱了阵脚。姬延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冲亲卫们喊道：“锥形阵！”
三百亲卫立刻组成箭头形状，以张二牛为尖，李狗剩为两翼，像把尖刀插进秦军阵中。他们专挑秦兵的关节下手，三棱刺专扎咽喉、腋下这些甲胄护不到的地方，所过之处，秦兵纷纷倒地。
姬延混在阵中，三棱刺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一样。他避开迎面劈来的长戟，脚下一绊，将持戟秦兵绊倒，同时反手将三棱刺掷出，正中远处一个吹号的秦兵。这是他教亲卫们的“飞刀术”，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用得这么顺手。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当王龁被亲卫们按在姬延面前时，这位秦将的甲胄已被血染红，他瞪着姬延：“你不是周天子……周室的士兵，不可能有这样的战力！”
姬延用三棱刺挑起王龁的衣领，声音冷得像这城头的风：“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周天子的士兵，学的是‘活下去’的本事，不是贵族的花架子。”他转头对史厌说，“把秦军的粮草分一半给韩军，剩下的运回城里。俘虏编为苦力，修城墙。”
申不害走上城头，看着满地的秦兵尸体和正在清理战场的亲卫，拱手道：“陛下的军队，真是闻所未闻！申某佩服！”他看着亲卫们互相包扎伤口——用的是姬延教的三角巾包扎法，连打结的位置都一样，“尤其是这军纪，比秦军还严。”
姬延笑了笑，指着正在给俘虏喂水的李狗剩：“他们以前是流民、工匠，甚至还有小偷。是周室给了他们饭吃，教了他们本事，他们知道，守住这座城，就是守住自己的家。”
史厌在一旁记录战功，笔尖划过竹简，忽然停住：“陛下，咱们这次歼敌两千，俘虏三千，还缴获了秦军的攻城器械……这算不算，周室很久以来最大的胜仗？”
姬延望向远处的太行山，晨光正穿过云层，洒在棘蒲城头。他想起穿越前在特种兵学院的毕业墙，四十个人搭人梯翻过高墙，靠的不是力气最大的人，而是配合最默契的团队。
“史大夫，”他转过身，目光坚定，“这不是最大的胜仗，只是开始。”他拍了拍史厌的肩膀，“接下来，该轮到咱们主动出击了。”
亲卫们正在收拾秦军的甲胄，张二牛举着一面秦军的黑色旗帜跑过来，咧着嘴笑：“陛下，这旗归我了！下次穿上秦军甲胄，我还能混进去！”
姬延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忽然觉得，这些曾经的“泥腿子”，比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更懂得“周室”二字的重量。他接过那面黑旗，用力扔向城外：“不用了。”
“啊？”张二牛愣住。
“下次，”姬延的声音传遍城头，亲卫们和韩军士兵都看了过来，“咱们用周室的红旗，打出棘蒲，打到洛阳去！”
史厌看着姬延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这位周天子，不仅带来了奇怪的战术和武器，更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那是让普通人相信自己能改变命运的力量，是让周室的旗帜重新飘扬的底气。他低头在竹简上写下：“周赧王八年冬，棘蒲大捷，歼秦两千，俘三千，周室军威初振。”
写完，他抬头望向朝阳，觉得这阳光，好像比往年暖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