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该前往何方？
破碎君王常常会想这一个问题。
作为深渊层之下第七位君王，一直和祂并列的只有第八位君王世纪王，以那最后亦是最接近深渊的恐惧主宰。
三者自很久以前，位置就一直没变过。
越是靠近深渊，越能明白深渊的庞大。祂对于自己的上限早已知晓，也懒得去自寻死路。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祂会无动于衷。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吧，苏夜。”祂对着眼前之人笑道。
“你…”
苏夜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祂坐在一条首尾相连的古老巨蛇之上，巨蛇的庞大与祂本人的渺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即便如此，苏夜还是认出了祂座下的巨蛇，赫然就是海底之蛇安格里斯。
但若祂是，那眼前之人又会是谁？
苏夜想起了一个传言，“据说海底之蛇安格里斯的本体并不是蛇…”
“当然。”
破碎君王欣然承认，“祂是我的傀儡，也是第六位深渊君王。
自最初始，我只是一位深渊层之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阴影，我入侵了安格里斯的梦境，寄生在了祂身上。
久而久之，我就成为了祂，祂也自愿成为了我，我们都是衔尾蛇。”
“所以，你们才是伟大存在中藏的最深的。”
苏夜恍然大悟。
“不，我只是在观察着一切。”
破碎君王感慨地说道：“相比于这无序混沌的深海，往往外来者才会诞生奇迹。
从一开始，我等生于斯，养于斯之人就没有资格觐见深渊。
我不像世纪王那样一辈子不服输，但也想看看那十万米之下，到底会是何种风景。”
“你要与我为敌？”苏夜平静问道。
“不，当然不是。”
破碎君王微笑道：“我希望你能杀死我。”
“为何？”
“因为海底之蛇安格里斯从不死亡，对于我们而言，死亡是新生的开始。”
“可据我所知，深渊的吞噬不可逆转。”
苏夜挑了挑眉，“你就这么自信？”
“你要相信古老者的智慧。”
“…你这么一说，我倒怀疑你是在给我设下陷阱。”
破碎君王哈哈大笑，“难道你怕了？”
“绝不！”
苏夜一剑斩向了祂与巨蛇，而其的确毫无抵抗。
难以想象，甚至是远超之前五位深渊君王加起来的属性提升，让苏夜瞪大了眼睛。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真正的实力。
而破碎君王在临死前，肃然说道：“接下来，你要小心世纪王。”
“世纪王？第八位深渊君王？”
“对，也是活的最久的一位。”
苏夜惊讶，“比你还久？”
破碎君王最后一丝脸颊开始碎裂，微笑道：“等你见到祂时，可以数一数祂身上有多少环。
祂身上的每一环，都代表着祂活了一个世纪。加在一起，就是祂的年龄。
祂同样也是深渊层之下，除去恐惧主宰最强的一位君王，你要小心。”
说完之后，祂彻底消逝。
苏夜深吸了一口气。
只剩最后两位了。
他继续下潜，而此时已无怪物再袭击他。
祂们都看见了破碎君王的选择，有的嘲笑，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怨恨，有的沉默，全都观望着即将到来的世纪之战。
而后，苏夜再一次见到了光。
无边的海水吞噬着一切，这道光却在海水中屹立不倒，伟岸的巨人站在深海之中。
祂到底有多大？
苏夜无法形容。
在看见祂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其重量足以压倒整个世界。奔涌的潮汐匍匐在祂脚下，一道又一道光环万万层相叠，令历史的年轮镌刻在其身体之上。
其凝固沉淀的灵魂让苏夜如同直视一轮漆黑永恒的太阳。
在祂身边，席卷海洋的风暴从不停歇。
光是看着祂，就要被其周围的引力所拉扯，撕碎。最后掉入其中，无法爬出。
高大的巨人微微低头，看向苏夜，
“战？”
“战！”
漆黑的神明再一次重现人间。
世纪王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黑神，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一丝耻辱，一次兴奋，与万分战意。
祂曾经与之有过一战，最后惜败于黑神之手。这一次，祂不会再输了。
两位庞然大物交战的那一刻，深渊层之下掀起了永恒的惊涛骇浪。
……
“现在过去了多久？”
数据海之上，老船长忍不住向一旁艾娃问道。
“一个月零九天二十小时四十一分钟五十八秒。”
艾娃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第次询问了，亚哈。我不是钟表报时器，没有义务一直告诉你时间。
你就不能像西尔维娅那样冷静点，不要像只喋喋不休，惹人心烦的鹦鹉一样吵闹。否则我不介意投票，将你踢出去。”
“这不是担心嘛。”
“好了，亚哈。”
在他身边，一位绿色头发，像精灵一般的美人温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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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个月而已，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你该不会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相信那孩子，有着生命之树的庇护，总会没事的。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这里为他祈祷，为人类祈祷。”
“玛丽安，你倒是说的简单。”
老船长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人放心的下。”
一次又一次尝试，这是最为接近的了。一旦失败，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恐怕不会了。
想到这，他又看向一旁的西尔维娅，对方这段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七巨头人工智能主控系统中，剩下的几位也都将视线看向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看了他们一眼，
“我没事，不必担心。至少直到目前为止，苏夜他还好好的活着。”
她话音刚落，数据海上生命之树的投影断了一根树枝。
这意味着，苏夜的生命之心破碎了。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而在那深海之下，巍峨的巨人与漆黑的神明一同倒下。
苏夜从神明陨落的残骸中走出。
他看向眼前的世纪王。
风暴停止了，潮汐也是一样。
万千的光环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永恒的太阳迎来了陨落之时，化为飘渺的尘埃融入了苏夜体内。
但祂灼热的眼眸里并未有任何不甘，只是看着眼前的苏夜，最后一次开口，
“这一次，我没有输。”
苏夜点了点头，“是平局。”
他只是有生命之心而已。
世纪王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