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同一时辰……”皇甫龙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冰冷的木质纹理。太过巧合了。巧合得……令人心惊！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射向金晨：“少冰他知道吗？他知道夜儿是他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金晨已然明白。她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无从判断。少冰少爷离开家族后，行踪成谜，心思更是难以揣度。但看情况，少爷不信少家主就是他的亲生骨肉。所以……会对那个雪玉如此珍视，却对少家主不闻不问，甚至……”
甚至可能心怀杀意。这话金晨不敢说，但皇甫龙心里清楚。
这才是最让他心痛和愤怒的地方！他唯一的儿子，可能根本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乎，他还有一个流着相同血液的女儿正在家族内部苦苦挣扎，甚至被他视作敌人！而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雪玉，却占尽了他的宠爱！
那夜儿呢？他唯一的孙儿，那个倔强、聪慧、却从骨子里不肯相信自己的可怜孩子……她算什么？那样一个妖孽，不相信自己的有家有亲，还能迅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棋子，让所有人满意。
一想到皇甫夜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却深藏着冰冷自弃的眼睛，想到她那句“替身的任务完成就可以死了”，皇甫龙就觉得心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她不相信他是她的祖父，不相信这个家是她的归宿。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件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
“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皇甫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那个远在千里之外、与他势同水火的儿子，“还是知道了，却根本不在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痛。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那个雪玉，”他眼神恢复冷厉，“继续查！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她的确切来历！是谁生的？在哪里长大？所有细节，一丁点都不能放过！”
他绝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个雪玉的出现，必然藏着巨大的阴谋！而他的儿子，很可能被人蒙蔽，或者……根本就是这阴谋的一部分！
“是！”金晨凛然应命，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皇甫夜6岁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却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就是亲骨肉。7岁开始被当做组织继承人培养，满手鲜血，刀头舔血的活着，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种蛊，活的像蜉蝣一样。好不容易回到皇甫家，却不知道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就是皇甫氏长房的亲子！到现在18岁了，活的像颗棋子，不信所有人都话。
“还有，”皇甫龙叫住正要离开的金晨，目光深沉地看向暖阁的方向，“加派人手，看紧夜儿。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另外……让她身边的人，尤其是七文，想办法……多劝着点，至少，让她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他知道那孩子在拼命，在用她破败的身体做赌注。他不能明着阻止，那只会让她更加抗拒，更加认定自己只是个“工具”。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护着她，在她彻底燃尽之前，找出真相，拨乱反正！
金晨离去后，书房内重归寂静。皇甫龙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竟透出几分孤寂和苍凉。
他唯一的孙儿，不信他是她的亲祖父。
他唯一的儿子，可能视她的存在为障碍。
而家族内部，暗箭难防。
这盘棋，下得他心力交瘁。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夜儿。
暖阁内，我端起那碗已然微凉的药，一饮而尽。极致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我却仿佛感觉不到。
七文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脸，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我放下药碗，淡淡地问。
“少主……”七文斟酌着词语，“老爷那边……似乎加派了人手在暖阁周围。金晨姐刚才也暗示……希望你能多保重身体。”
我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
保重身体？
是怕我这件“工具”过早报废，影响了他的大局吧。
毕竟，在真正的“血脉”雪玉身份不明、意图不清的情况下，我这个明面上的“少家主”，还有存在的价值。毕竟皇甫龙说过，皇甫家长房嫡系，千年来都是子嗣单薄，能有一个就不错了。既然外面那个雪玉真的是皇甫少冰的孩子，那就没错了。我只是恰巧跟老爷子的血型而已，珍稀熊猫血，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知道了。”我语气淡漠，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着那微弱的内息，对抗着体内无尽的寒意：“夜会做好一奴才，一枚棋子该做的事情，让主子们尽可能的多用一会儿。”
信任，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而我，早已戒了。
七文眼角湿润，他疼爱皇甫夜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养大，期盼她能回到自己的家，享受家人都爱。可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这孩子那天晚上的话，他听的很清楚：“狐狸面具遮面，黑暗苟生于人恩。十岁双手尽杀孽，薪火燃烬归尘土。”跪在地上看着皇甫夜：“少主，小夜，求你了，求你别这样想，一切以你的性命为主，不要在这么耗费心神，求你！求你停下来，停下来好不好，小宝。”
我淡淡的看了眼七文：“大，大哥。”抬手都费力，嗤笑一声：“油尽灯枯了，大哥，抱歉，耽误你的人生了！对不起。”我皱了皱眉，刚才竟然引动了噬心蛊。血从嘴角滴在白色的衣服上。我看着暗红色的血：“你看。呃，嗯。”我抓着胸口的衣服，蜷缩着身体。
七文惊慌的拿着手帕擦着她嘴角的血：“小宝，小宝。我去请霍谷主来。”皇甫夜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她强忍着疼痛，自己心疼死了。转身就要走。
我费力抬手抓着他的衣角：“不，不，不要，没事，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