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符文仍在疯狂攀升，如同附骨之疽般钻入魅月蚀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连她那引以为傲的上古魅魔本源魔气都在“滋滋”作响地消融，像是滚油遇水般剧烈翻腾。识海之中，心魔幻象翻涌得愈发狰狞——昔日被同族捅穿心口的锥心之痛，被百名修士围堵在魔域边境、眼睁睁看着亲信化作飞灰的濒死绝望，还有被封印在古墓中千年的孤寂……层层叠叠的痛苦碾压下来，让她的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眼前阵阵发黑。
“呃……”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本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她就得彻底化作一缕青烟，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留下。
“住……手……”
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极致痛苦的颤音。那双曾勾魂夺魄的眸子里，最后一丝倔强终于像被踩碎的琉璃，寸寸瓦解。
王七指尖微微一收。
“嗡——”
肆虐的符文骤然敛去大半威势，神魂深处那毁天灭地的剧痛如同退潮般退去。魅月蚀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乌黑的长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不堪。她抬眼看向王七，目光里翻涌着不甘、屈辱，还有一丝被现实碾碎的无可奈何。
“我……可以臣服于你。”魅月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王七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像一块巨石压在魅月蚀的心头。
“我乃上古魅魔皇族，”她缓缓抬起头，纵然狼狈，眼底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属于魔族强者的骄傲，直视着王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从不臣服于弱者。你若能接下我一击‘魔情劫’，我便以神魂立誓，奉你为主，永不背叛。”
魔情劫，乃是上古魅魔压箱底的本命神通。不借灵力，不凭外力，专攻识海神魂，能引动对方心底最深的执念与心魔，化作最诱人的幻象、最恐怖的梦魇，层层叠叠地将人拖入深渊。意志稍弱者，轻则走火入魔，修为尽废；重则神魂崩裂，形神俱灭。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身为皇族的最后尊严。
王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魅月蚀，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接不下，她便不必臣服；接下来，也能让她输得心甘情愿，日后听命时少些怨怼。
可惜，他王七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君子。
魅月蚀话音刚落，王七指尖非但没停，反而再次捻诀。
“嗡——！”
第二层的禁制轰然爆发出更胜之前的光芒，那些金色符文如同疯魔的毒蛇，再次扑向魅月蚀。这一次，符文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混沌道意，所过之处，连心魔幻象都被搅得支离破碎，转而化作最纯粹的神魂剧痛。
“啊——！”
魅月蚀浑身剧烈痉挛，惨叫声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像被丢进沸水里的虾子。识海如同被万千钢针同时穿刺，本源魔气几乎要溃散，她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反复挣扎。眼前的王七，仿佛化作了一尊执掌生杀的魔神，让她从骨子里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直到魅月蚀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王七才缓缓收手。
禁制的光芒褪去，魅月蚀像一摊软泥般瘫在锁链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好。”
王七的声音淡淡响起，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刚才的折磨从未发生过，“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神识虚影猛地一震，无形的识海竟毫无保留地敞开，如同一片坦荡的平原，暴露在魅月蚀面前。没有设防，没有屏障，竟是要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魅月蚀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如此……无耻！前脚刚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后脚却坦然应下赌约，这份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让她心头竟生出一丝荒谬的敬佩。
她不再迟疑，玉手猛地抬起，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乌黑的本命魔血。魔血在空中化作一道狰狞的鬼影——那鬼影生着七窍，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嘴角却噙着一丝阴森刺骨的寒意，正是她以千年本源凝练的魔情劫，蕴含着毕生的魅惑之力与无尽怨念。
“去！”
魅月蚀低喝一声，鬼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钻入王七敞开的识海。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同潮水般在王七的识海中炸开——
启映雪白衣胜雪，手持长剑指向他，眸中是决绝的冰冷；艾莉丝坐在开满紫罗兰的花田，对他温柔浅笑，声音缱绻；影舞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在他耳边低语；青璃摇着五条狐尾，眼眶红红的，满是担忧……这些，皆是他修炼以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与羁绊。幻象层层叠叠，极尽诱惑，极尽纠葛，仿佛要将他的神魂彻底吞噬。换做任何一个修士，恐怕早已在这幻象之中沉沦，心甘情愿地被心魔操控。
但王七的意志，早已在无数次生死磨砺中，淬炼得如同万年寒冰，坚如磐石。
“雕虫小技。”
一声冷喝，如同洪钟大吕般在识海中炸响。
左眼的洞察之眸骤然亮起，无数光点瞬间看破所有幻象的虚妄本质；右眼的万象之瞳泛起灰光，飞速解析着魔情劫的本源结构。两道眸光交织碰撞，化作一柄凌厉无匹的金色利剑，裹挟着混沌道意，径直刺向那道鬼影的核心。
“噗嗤！”
一声轻响，鬼影瞬间被洞穿，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随即化作点点黑气，消散在识海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识海之外，魅月蚀的脸色骤然一白，“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色的鲜血，身形晃了晃，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连嘴角都渗出了丝丝血线。本命神通被破，她的本源再次受到重创，修为又跌落了一截。
但她看着王七的目光，却彻底变了。
那里面，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不甘与屈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敬畏与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