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似云霞织就的鲛绡帐,湛蓝中晕染着灵雾蒸腾的烟青。
几缕朝霞如丹砂化入琼浆,在云絮边缘勾出璀璨金线。
冰蓝色的玫瑰花海间一条莹白灵溪潺潺流淌,水面浮动着细碎的波光。
忽有银白灵鸢飞过空中,玉玲叮咚,翅尖抖落的星屑坠入溪畔,化作点点流萤起舞。
“小花朵,你们怎么来得这般早?”
阮轻舞好奇地眨了眨眼。
“我就是想早些见到你。”
风烬披帛逶迤三丈,在花海之中流光溢彩。
他抬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瓣落花,眸中映着朝霞的碎金。
“咳。”
司离不会说,他是想哄骗自家鬼帝陛下帮他化形,所以早早就用借口,把他忽悠出来了。
当时,他不过提了一句,兴许能遇上小月亮。
鬼帝陛下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他家陛下,可真是好骗啊!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阮轻舞穿过晨雾,整个人仿佛蒙了层轻纱。
一行人来到天衍广场边上,偌大的玉台只映着几道孤影。
阮轻舞紫藤衣袖一拂,一套精致的木桌椅便落在冰蓝玫瑰丛中的草地上。
藤蔓在一旁白玉栏杆上蜷曲如古籍里的篆体,冰蓝玫瑰还枕着夜的余韵,花瓣上的露珠像星星融化时落的泪。
“小月儿,药神岁烛与你……”
风烬开口询问道。
“他是我师尊呀!”
阮轻舞正摆弄着茶具,闻言抬眸,眼角泪痣在晨光中似星子一闪。
“这十年之中,若非师尊与哥哥用尽全力为我续命……或许,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原本以为师尊是寻常药师,只是天资极高,直到他越教越多,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宝藏,取之不尽。
她在师尊的教导下,亲手炼制出九星丹药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师尊绝非普通人。
“那——本帝岂不是,也要跟着称他一声师尊?”
风烬想起那位焚尽八荒的煞神,喉结滚动。
那简直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主,他家小月亮的师尊有亿点点狠。
“哈哈——”
阮轻舞腕间被剑气和月华之力淬炼成雪色的千檀佛珠相撞,清响里混着她的轻笑。
“最好不要哦!”
“师尊他脾气不太好,你若叫他一句师尊。”
“我敢保证,冥界的天海都会被他一把火焚了。”
阮轻舞倾身时银发扫过风烬手背,凉得像一捧冰雪。
“……”
司离无语了。
招惹他的是鬼帝陛下,怎么受罪的是他的忘川天海。
“哼,本帝岂会怕他?我只是不想月儿为难。”
风烬闻言顿了顿,他是真的不惧药神。
堂堂幽冥鬼帝,亡魂之主,何时向谁低过头?
为求她展颜一笑,他甘愿敛尽锋芒。
小月亮最不喜欢看到他们撕起来,他自然要当她最贴心的意中人。
何必惹她不喜?
“乖——”
“你们三个都很乖,最是让我省心。”
阮轻舞素手执壶,天星清露倾泻如银河垂落。
“我可真是喜欢得很。”
茶雾氤氲间,她眼角泪痣盈盈欲坠。
“主人,我肯定是最乖的。”
风烬闻言,下颌微扬,赤瞳里跳动着的小得意比业火更灼目。
星泪安静地收拢水晶蝶翼,将存在感敛至最低,他向来最懂分寸。
司离低眉浅笑,雾蓝眸中星河暗转。
银发垂落掩去半面神色,袖中忘川水无声凝结成乖巧的莲花形状。
既然主人喜欢乖的,那他就要藏得更深一些了。
“昨日在无垠星海的时候,顺手收了一条星河。”
阮轻舞素手轻推,琉璃杯在桌上滑出清越的声响。
“凝了些天星清露,都来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嗯。”
风烬和司离都乖乖地捧着天星清露喝起来,星泪则是水晶蝴蝶的姿态,停在浅浅的贝壳浅碟旁小口喝着清露。
晨曦为三人镀上金边,阮轻舞托腮望着他们,眸中的温柔比天星清露更醉人。
她的鬼帝收了锋芒,她的神明藏了利爪,她的星蝶敛了光辉。
此刻,都乖得像群等着被顺毛的小兽。
司离掌心幽蓝光芒流转,现出一截寒玉竹筒。
竹筒被利落剖作两半,内里整整齐齐码着三枚梨花酥,
每一枚都雕作五瓣梨花样,蕊心点着金桂花蜜,酥皮薄如蝉翼,层层叠叠间能窥见内里雪白的梨肉馅料。
“主人,尝尝?”
清甜的梨香混着淡雅桂花气息幽幽散开,每块酥点上方都凝着一滴朝露,将坠未坠地悬在花瓣尖上,映着晨光宛如缀了碎钻。
“这是阿离做的?”
阮轻舞指尖悬在梨花酥上方三寸,忽地顿住。她抬眸时,睫羽惊起细碎流光。
她有些意外,从来没见过司离做过任何食物。
他甚至连食堂都不去。
他好像一直都是饮朝霞,食清露。
“嗯,昨夜去天工楼换了食材和一本点心食谱,试着做了一下。”
司离银发间的星砂链轻晃,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司离记得在天剑秘境的时候,阮轻舞想吃点心,但他并没有准备。
那时他袖中空有移山倒海之力,却变不出一块甜糕。
故而,就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很期待尝尝阿离的手艺。”
阮轻舞的指尖轻轻捏起一块梨花酥,酥皮簌簌落下时,细碎的金色碎屑如同星尘洒落,在晨光中闪烁着细密的光点。
她樱唇微启,贝齿轻咬。
舌尖触及馅料的瞬间,千年梨花的清甜便如春溪般漫上心头。
那甜味清透而不腻人,带着灵花特有的纯净气息,仿佛将整片梨花的春意都凝在了这一口之间。
更妙的是馅料中暗藏的一缕幽香,细辨之下,竟是掺了月宫桂花的蜜酿。
“很好吃。”
听到阮轻舞的夸奖,司离的唇角微微上扬。
司离确实聪慧至极。
虽是初次尝试,却将食谱中的每一条要诀都把握得精准无比。
灵面粉与寒潭水的配比,精确到毫厘。
冥火烘焙时的温度,控制在瞬息之间。
就连酥皮折叠的层次,都严格遵循古法。
最用心的是,他特地选了那株七灵山上的千年梨花树。
正值花期,枝头绽放的每一朵灵花都饱含月华滋养的甘甜。
他只在寅时采摘,那时花蕊间凝结的晨露最是清甜。
“……”
风烬赤瞳中的业火猛地一颤,放松搭在桌上的手骤然收紧。
鬼帝陛下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来。
他们冥界忘川高高在上的司魂之神,还会做梨花酥???
这比冥界崩塌,更令他震惊。
“司离——”
他死死盯着司离,仿佛要从那双雾蓝眸子里看出什么端倪。
“嗯?陛下,有何吩咐?”
司离银发间的星砂链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你是被夺舍了吗?”
风烬深吸一口气,赤瞳中的火光忽明忽暗。
他见鬼一般地看着司离。
“呵……”
司离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明媚得晃眼。
“陛下多虑了。”
他家的鬼帝陛下,简直是……天真得可爱!
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呢!
“……”
星泪的水晶蝶翼猛地一颤,险些抖落几颗星尘。
小花朵这么纯情的吗?
司离这般明目张胆地示好,分明是——
撬人家的心头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