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铁蹄踏碎了人界边陲的宁静。
曾经繁华城镇,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与冲天的黑烟。
妇人的哀泣、孩童的哭喊与魔兽嘶吼充斥着整个边陲之地。
殷槐祾打着为弟复仇的名号召告六域,誓要攻破人界,取秦罗敷项上人头。
魔域大军却兵分三路,直取人界资源最丰沛的灵脉矿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议会阁内,此刻被一种无形低气压所笼罩,阁内众人神色各异。
白玉雕琢的环形长桌旁,坐满了修真界顶尖宗门的掌权者。
秦罗敷坐于主位,一袭素白道袍,纤尘不染,似乎察觉不到暗里的波涛汹涌。
“秦道友。”
沉寂瞬间被打破。
火影宗宗主目光锐利,率先发难。
“秦道友,天赋异禀,年少成名,着实让老夫佩服。”
他话里之意显然不在此,语调陡然转冷。
“但行事却过于酷烈,不计后果!”
“那殷遇,乃魔主殷槐祾唯一胞弟,魔域王公,地位尊崇,你将其斩杀,可曾想过会引发何等后果?”
他袖袍一拂,一枚留影珠升空,投射出边陲城镇的惨状。
“看看,边境遍地烽火,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秦罗敷,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话音未落,坐在他下首的妙音阁阁主许煦适时接口。
“秦道友,乃堂堂渡劫期大能,自然不惧魔域报复,只是可怜了我门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还有那无数修为低微的修士、凡人士兵……”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引发战争、不顾大局、累及无辜的罪名,毫不客气地扣在秦罗敷头上。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一些中小宗门的代表面露忧惧,目光在秦罗敷与火影阁阁主之间游移不定。
“好一个倒反天罡!”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如玉石交击,打破沉静。
巫朝云霍然起身,红衣似火,映得她艳丽的容颜愈发夺目。
她的视线扫过火影宗宗主和天枢门门主。
“那殷遇是什么东西,魔域王公,凶名赫赫。”
“这数百年,死在他手中的修真界同道,不尽其数,他杀我同胞,抢夺修真界资源时怎不见尔等如此义正辞严,出来主持公道?”
“秦道友为民除害,是扬我修真界之威,壮我正道之气,难不成,要学那缩头乌龟,任他魔域欺到头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算顾全你们嘴里的大局?”
“你……”
火影宗宗主被这番话噎住,正想反驳的时候,谢星冼站起来。
“魔域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就算没有殷遇,他们也会入侵。”
“此刻,正该是我等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之时。”
“可两位不思团结,反在此问责,晚辈倒要问问,两位是何居心?”
紧接着,青云台乘云道尊也在孟惊弦的低声催促下表态,“巫宗主与谢阁主所言在理。”
“大敌当前,稳定军心,整合力量,方为第一要务。秦道友斩杀殷遇,想必有不得不为的缘由。我青云台,相信秦宗主的为人,也会鼎力支持。”
面对这汹涌的指责与坚定的维护,秦罗敷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她只是静静坐着,眸光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殿内的喧嚣、争吵、目光,似乎都与她隔绝开来,她像一座独立于风暴中心的雪山,亘古寂静。
火影宗宗主被几人连番驳斥,脸色铁青,他算是看出来了,合欢宗和蓬莱阁、青云台显然是和秦罗敷一伙儿的。
他瞥了一眼妙法阁阁主,见他面色无异,方才继续开口。
“呵,几位与秦罗敷交好,自然维护她,可一意孤行,斩杀殷遇,引来魔域入侵这是事实。”
“若不就此给予严惩,剥夺其统领之权,如何安抚死者亡灵,如何向天下翘首以盼和平的苍生交代,如何服众?”
秦罗敷缓缓抬起眼眸。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没有怒色,只是平静地抬起,目光清冽,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明澈。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凛。
她的视线,最终平静地迎上火影宗宗主咄咄逼人的目光。
“火影宗宗主。”
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你说,是我引来了这场祸事。”
她微微停顿,神情平静。
“那我问你,百年前,幽谷秘境开启,你火影宗三位长老为独占秘宝,暗中设伏,袭杀魔域将领,致使魔域边境陈兵两万,大战一触即发,那时惹出祸事的,是谁?”
火影宗宗主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火影宗极力掩盖的丑闻。
秦罗敷目光转向脸色微变的天枢门门主。
“五十年前天枢门为了炼制晋升丹,掳掠数百妖兽,抽魂炼魄,引得妖域震怒,踏平你天枢门三处分坛,门下弟子死伤无数。那时,招来横祸的,又是何人?”
天枢门门主彻底僵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秦罗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跳得最凶、叫嚣得最厉害的宗门代表。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无不面色剧变,不敢对视,冷汗涔涔。
“诸位可是需要我将你们近百年来,为了一己之私,主动挑衅妖魔两域,最终却要整个修真界为之奔走、付出代价才勉强平息的旧账,一桩桩,一件件,在这议会阁上,摊开来说清楚吗?”
大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只有秦罗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魔域此次大举入侵,非因殷遇一人之死。”
秦罗敷终于站起身,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并未刻意释放威压,却让在场许多修为高深之辈感到灵魂层面的窒息与压迫。
“而是其积攒千年的野心膨胀,是弱肉强食法则下的必然。”
“今日,他们可以殷遇之死为借口,明日,亦可寻其他理由。”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火影宗宗主等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而尔等不思团结抗敌,反在此搬弄是非,扰乱人心,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议会阁内沉寂良久,妙法阁阁主许煦呵呵一笑。
“秦道友切勿动怒,我们自然相信你的为人,盛门主和徐宗主也只是关心则乱,你别跟他们一番见识。
秦罗敷没理会许煦的和稀泥,天枢门和火影宗敢如此行事,背后未必没有他的手笔。
只不过是眼看这次没法得到想要的结果,趁机把坏处降低罢了。
“诸位若是心有存疑,觉得我担不起这个重任,大可卸去在议会中的一切职责,交出权柄,从此紧闭山门,自求多福。”
火影宗宗主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嘴唇翕动了数次,最终却连一个音节也未敢吐出。
天枢门门主死死低着头,掩去眸中翻腾的怨毒。
其余那些心怀鬼胎者,更是噤若寒蝉,体若筛糠。
“既然没有异议,接下来便继续商讨此次应对魔域的计划。”
秦罗敷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开始以修真界统领的身份,下达一连串指令。
其中便包括甚至强行收回了天枢门、妙法阁等数个宗门在前线的核心物资分配权。
被收回权利的那几位宗主面色难看,却什么也没说。
这次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惨重了。
阁内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氛围却消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