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星轨为证，薪火相传
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晨光带着戈壁的凛冽，李明远站在发射架下，望着“实践四号”卫星被橘红色的燃料箱包裹，像枚即将刺破苍穹的银色箭矢。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却吹不散周围的热意——苏联专家安德烈耶夫正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箭体，掌心的老茧蹭过“中国航天”四个烫金大字，蓝眼睛里映着朝阳，亮得惊人。
“比‘质子号’秀气，却更有劲儿。”老人转头对李明远说，俄语里混着几个刚学会的中文词，“就像你们的水稻，看着纤细，产量却能顶我们的黑麦三倍。”他怀里揣着个布包，里面是1965年苏联“闪电号”卫星的备用芯片，铜角已经氧化发黑，却被他用红绸子裹得严实。
米沙抱着星载计算机的测试报告跑过来，帆布工作裤上沾着机油。“最后一次通电检查通过！”他把报告递过来，纸页边缘还留着咖啡渍——是凌晨调试时不小心洒的，“‘箭-7’芯片的抗辐射指标超了设计值12，安德烈耶夫爷爷说，这能扛住范艾伦辐射带的粒子冲击。”
李明远翻开报告，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瓦洛佳的女儿举着块画成星星形状的芯片，背景是上海动物园的熊猫馆。照片边角写着行俄文：“祝卫星像熊猫一样，在天上好好睡觉。”他想起这孩子昨天打电话来，奶声奶气地问“星星会不会吃芯片”，当时瓦洛佳正调试卫星的温控系统，笑着说“会啊，吃了咱们的芯片，星星能长到月亮那么大”。
发射场的广播突然响起：“各单位注意，30分钟后进入倒计时。”张将军穿着作训服走来，肩上的将星在晨光里闪着光。“莫斯科航天指挥中心发来了贺电，”他把电报纸递给李明远，“说要全程转播这次发射，让全苏联看看，他们的技术在东方结出了什么样的果子。”
电报纸的抬头印着苏联国旗，正文却用中俄双语写着：“愿星轨见证友谊，愿芯片连接未来。”李明远注意到，末尾的署名除了苏联航天部长，还有个熟悉的名字——鲍里斯，他此刻正在满洲里调试为卫星提供导航校准的地面站，据说昨夜熬了通宵，把测量仪的精度又往上提了0001毫米。
安德烈耶夫突然拉着李明远往燃料加注区走，那里的管道正往箭体输送零下253c的液氢，白色的雾气在地面蒸腾，像片流动的云。“你看这阀门，”老人指着管道上的控制箱，“用的是‘箭-7’驱动的电磁阀，响应速度比我们的快05秒。当年加加林上天时，这玩意儿得靠手动拧，稍不留神就会爆炸。”他突然敬了个标准的苏联军礼，“这才是真正的进步，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是干出来的。”
米沙在一旁调试通信设备，耳机里传来上海晶圆厂的声音——瓦洛佳团队正在实时监测卫星的芯片工作状态。“卡佳说，女儿把熊猫玩偶绑在了天线模型上，”米沙笑着翻译，“说这样卫星在天上就不会孤单了。”
倒计时读秒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李明远看着安德烈耶夫掏出那块“闪电号”的备用芯片，轻轻贴在发射架的栏杆上，像在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接。当“10、9、8……”的数字从广播里传出，戈壁的风突然停了，连沙粒都仿佛悬在半空。
“点火！”
橘红色的火焰从箭尾喷涌而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将“实践四号”托离地面。李明远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像有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安德烈耶夫突然用中文大喊：“飞啊！带着我们的梦想飞啊！”他的声音被引擎声吞没，却清晰地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卫星冲破云层的瞬间，地面站的屏幕上跳出第一组数据。“箭-7”芯片运转正常，太阳能帆板按预定程序展开，像一对银色的翅膀。米沙指着屏幕上的信号曲线，手舞足蹈地用俄语喊：“比模拟时还好！定位精度到了10米！”
李明远想起十年前在弄怀村，自己蹲在田埂上看稻穗，阿爸说“好种子要经得起风雨”。现在，这枚用“箭-7”芯片驱动的“种子”，正在穿越大气层的“风雨”，向着属于它的“星空田野”飞去。
中午的庆功宴上，安德烈耶夫喝了不少中国白酒，脸颊通红。他拉着李明远的手，从怀里掏出份文件：“这是苏联未公开的‘能源号’火箭图纸，上面的氢氧发动机设计，能让推力再提三成。”他顿了顿，眼睛里的醉意突然散去，“别让它烂在档案柜里，就像别让‘箭-7’只躺在实验室里——技术是有生命的，得让它活着。”
米沙突然站起来，用流利了许多的中文说：“我申请留在中国，和瓦洛佳叔叔一起做‘箭-8’。我爷爷说，他当年没完成的登月梦，或许能在我手里实现，用中俄合造的芯片。”
席间突然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张将军端起酒杯，对着戈壁的方向：“敬星星！敬芯片！敬所有把技术当命根子的人！”
下午的返程车上，李明远收到上海晶圆厂的消息：“箭-7”芯片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成都飞机厂要用它改进歼击机的火控系统，哈尔滨的造船厂说要装在新型潜艇的导航仪上。最让他心头一热的是卡佳的留言：“女儿今天在幼儿园教小朋友画芯片，说这是会飞的魔法饼干。”
车窗外，戈壁的落日像枚烧红的芯片，把余晖洒在铁路上。一列货运列车正往发射场方向开，车厢里装着满洲里运来的精密仪器，车头挂着面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李明远想起鲍里斯在视频里说的，满洲里的专家楼前种了片樱花树，是用苏联的樱桃树和中国的桃树嫁接的，今年春天第一次开了花，粉白相间，格外好看。
回到住处，他翻开笔记本，安德烈耶夫送的图纸被小心地夹在里面。新的计划已经写满了页：下周组织专家团队研究“能源号”的发动机技术；月底去成都，看看“箭-7”在歼击机上的测试情况；明年，要让“实践四号”传回的第一组高清卫星图像，出现在全国的中小学课本里，告诉孩子们，天上有颗带着“中国芯”的星星，正看着他们长大。
深夜的戈壁格外寂静，只有地面站的天线还在缓缓转动，像在与天上的卫星对话。李明远站在天线旁，望着满天繁星，突然觉得那些星星都变成了芯片上的晶体管，而连接它们的星轨，就是人类用智慧编织的电路。
他想起阿爸说过，好稻种要留三分之一做种子，不能全吃了。现在，“箭-7”就是他们留下的“种子”，而安德烈耶夫的图纸、米沙的梦想、卡佳女儿画里的“魔法饼干”，都是让这颗种子继续生长的养分。
远处传来狼嚎，苍凉却有力量。李明远知道，这条路还很长，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只要手里握着技术的“种子”，心里揣着让它生长的信念，就一定能走到想去的地方——就像“实践四号”，此刻正带着“箭-7”的心跳，在属于它的星轨上，坚定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