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脑子像被灌了铅。
她先是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清冽里带着一点点甜，是顾曦身上独有的冷香。
然后她才意识到周围很暗，窗帘紧闭，只有缝隙里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天光，雨声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她眨了眨眼，宿醉后的钝痛慢慢爬上太阳穴，随后她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
昨晚顾曦灌她酒，然后她们好像互相揪头发？再然后她好像又流鼻血了？
再再然后，一片空白。
凌循揉了揉额头，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结果摸到了一个人。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那阵清冽香气的…一个人？？
凌循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砰砰乱跳。
哪怕光线昏暗，她也能看清旁边躺着的是顾曦。
她看见顾曦睡袍松散，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睡得似乎不太安稳。
这是又发烧了？
凌循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轻轻贴上顾曦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几乎是同时，她指尖溢出一点稀薄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渗入顾曦的皮肤，顺着经络游走，试图缓解那份被高热蒸腾的痛苦。
这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
随着那点清凉的灵力渗入，顾曦紧蹙的眉头真的慢慢舒展开来，呼吸也平稳了些。
直到这时，凌循才猛地回过神来。
顾曦怎么在她床上？
凌循又看了一圈周围，房间的摆设压根不是顾曦给她准备的客房。
所以…她怎么会在顾曦床上？？
凌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短袖t恤和短裤，布料很软，但…有点紧。
尤其是肩膀和胸口，勒得不太舒服。
这应该是顾曦的衣服，可是她的衣服穿在江逐月的身体上，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吧？
凌循心里咯噔一下，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触感好像有点不对。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啪”地打开灯，对着镜子一看。
镜子里果然是她自己的脸…
“我靠！”凌循低骂一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连忙闭上眼睛，调动能力，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蠕动感，体型也变小了一点点。
几秒后，她再睁眼，镜子里已经变回了江逐月那张清秀但带着疲惫的脸。
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还在狂跳。
“系统！”凌循在脑子里急切地喊着。
“昨晚怎么回事？我到底干嘛了？！”
脑海里一片寂静，没有回答。
“喂？说话！别装死！”她这下彻底急了，可是系统依旧没有回应，任凭她怎么呼叫都石沉大海。
凌循一头雾水，系统很少这样不理她，但眼下她也顾不上深究系统到底跑哪玩去了，她满脑子都是昨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
她悄悄走回卧室门口，探出头。
顾曦依旧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沉，因为灵力的安抚，她脸上的潮红退去了一些，眉头也完全舒展了，只是呼吸还有些重，显然那点灵力还没让她完全好转。
其实在凌循下床的那一刻，顾曦已经醒了，可是她昨天折腾了一夜，淋雨，应付发疯的凌循，这些都让她有点心力交瘁，结果就是一下子就病倒了。
她不知道凌循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舒服不少，所以即便她隐约察觉到对方的动静，她也懒得动弹，只想继续沉在昏睡里。
凌循蹑手蹑脚地走回床边蹲下身，视线与床上躺着的顾曦持平。
她看着顾曦沉静的睡颜，心里天人交战。
昨晚她肯定干了什么，不然不会变回本体，还跟顾曦睡在一起。
可是具体干了什么，她有点不敢想。
凌循甚至想着要不用记忆编改能力，就改一点点，干脆模糊掉昨晚酒后的一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手指就无意识地动了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在她指尖凝聚。
就在这一刹那，床上原本熟睡的顾曦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此刻清明无比，没有丝毫睡意，直直地撞进凌循的视线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
凌循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尖那点的能量“噗”地一声散了。
她慌忙站起身，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开口：“顾医生…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顾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凌循看不懂的情绪，她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边。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凌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得厉害，她挠了挠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个…昨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道歉！都是酒精上头，你别往心里去！”
她语速很快，试图用诚恳的道歉掩盖内心的慌乱。
顾曦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她眼中那点深邃的情绪慢慢转变，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那哀伤那么真切，甚至迅速在她眼底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光，眼眶微微泛红。
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语气，那眼神，活脱脱像一个被负心人伤害后强忍悲伤的脆弱模样。
凌循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的大脑瞬间宕机，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我真不记得了！我喝多了就断片，老毛病了！顾医生，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她急得上前半步，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曦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真实的情绪，只留下那层惹人心怜的水光。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声音低低的：“算了，你都不记得了，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丝质睡袍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和疲惫。
“我有点头疼，想再休息会儿。”顾曦轻声说，下一秒又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凌循，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那背影，写满了“失望”和“难过”。
凌彻彻底僵在原地，看着顾曦背对着她的身影，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昨晚到底对顾医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能把人气哭，还让人失望到不想理她？
巨大的愧疚感和强烈的好奇心像猫爪一样挠着她的心，可顾曦摆明了不想说，她再追问好像也不合适。
凌循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站在原地，看着顾曦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不过好在顾医生没有提起她变脸的事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压根没看见啊？
毕竟昨晚顾医生也喝酒了，万一她也醉了呢？
凌循自己在脑海里用一百种理由说服自己，顾医生一定什么都没看见！而后她右手成拳“啪嗒”一下拍在左手掌心，一定是这样！
而背对着她的顾曦，在凌循看不到的角度轻哼了一声。
眼泪？当然是装的。
难过？是有一点，既然这个混蛋敢断片，敢不记得，那她自然有办法，让她“想”起来。
用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