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顾曦的别墅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这栋别墅不是凌循来过的那一栋,这里位于城东的高档社区,独栋三层,带地下室和庭院。
车子驶入车库后,阿雅和手下迅速将陆文州和陈骏搬进地下室。
凌循跟着顾曦走下楼梯,看到地下室的全貌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这哪里是普通的地下室,分明是个设备齐全的小型手术室,手术台,器械柜,消毒设备,甚至还有一台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
“不过你们搞心理的还需要给人做手术?现在心理学已经发展到要动刀子的程度了?”
顾曦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她走到手术台旁,陆文州已经被放在上面,血还在从他暴露的肌肉组织里渗出来,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数字跳得很微弱。
顾曦戴上无菌手套,先清理创面,然后用特制的止血凝胶涂抹在所有暴露的肌肉组织上,那东西能形成一层保护膜,防止感染和进一步失血。
接着她开始缝合较大的血管破裂处,针尖在血肉间穿梭,每一针都很谨慎。
凌循站在旁边看着认真的顾曦突然开口:“你其实可以让他死的。”
顾曦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她继续缝合,声音平静。
“但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死,望舒死的时候,她一定很痛苦,很绝望。”
针尖刺入皮肤,拉紧缝线。
“我要让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感受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等他快撑不住的时候,我会用最好的药吊着他的命,然后继续。”
她抬起头,看向江逐月,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这才叫报仇。”
凌循眨了眨眼,然后佩服地竖起大拇指:“顾医生真是大善人!”
顾曦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继续手上的工作。
处理完陆文州,她又去看了看被关在隔壁房间的陈骏。
那家伙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缩在墙角,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好像是不要扒他的皮之类的。
顾曦也没管他,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她都不会放过这些畜生。
等一切处理完毕,阿雅带着手下离开,别墅里只剩下顾曦和凌循两个人。
两人回到一楼客厅,顾曦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前,拿出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口猛灌了好几口。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滑过脖颈,没入黑色长裙的领口。
她需要酒精,需要冷静。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疯狂了,疯狂到她需要用酒精来确认自己还活在现实里。
“顾医生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顾曦放下酒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江逐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得像个小学生,那双眼睛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
顾曦突然想起酒吧里她流鼻血的样子,想起她在仓库里专注雕刻人皮的样子,想起她刚才在地下室里好奇张望的样子。
这个神经病。
顾曦握着酒瓶走过去,在江逐月面前停下,她俯身把酒瓶递到对方嘴边:“你喝吗?”
凌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急忙摆手:“我是一杯倒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耍酒疯把你家砸了,我可没钱赔的。”
“砸东西”三个字像一根刺,瞬间戳破了顾曦勉强维持的冷静。
她的保险杠。
那辆刚提了不到三个月的新车,保险杠被这混蛋撞得凹进去一大块。
然后她又想起之前江逐月喝醉后变脸的样子。
顾曦的眼神暗了下来。
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现在就要。
凌循看着顾曦脸色变来变去,察觉不对劲,起身就想跑。
结果顾曦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抄起酒瓶,对着她的嘴就灌了下去。
“唔!”
凌循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顾曦的力气大得惊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吞咽。
“你疯了吗!”她挣扎着想要推开顾曦,但顾曦直接骑在她身上,死死按着她不放。
“喝!给我喝下去!我要看看,你喝醉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我才不要——唔!”
又是一大口酒灌进去。
凌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猛地推开顾曦,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精上头。
顾曦后退两步站稳,手里的酒瓶还剩半瓶,她看着江逐月,眼神冰冷:“我要确认一件事。”
“确认你大爷!”凌循一把扯掉被酒浸湿的外套,朝着顾曦就扑了过去。
顾曦没有躲。
两人在客厅中央扭打在一起,顾曦的指甲在凌循脖子上划出几道红痕,凌循则抓住顾曦的头发,把她按在沙发靠背上。
【呵呵,小学生打架是吧?】系统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真是两个神经病。
“放手!”顾曦低吼。
“你先放!”凌循喘着气。
顾曦当然不会放,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
对凶手的恨,对江逐月的担心,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愤怒全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膝盖顶向江逐月的腹部,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她的肋骨。
凌循闷哼一声,手上力道松了一瞬,但她还是留了手,她不可能真的对顾曦下死手,只是想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灌人酒是不对的。
但顾曦显然没打算留情。
她抓住机会翻身,把江逐月压在身下,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顾曦跨坐在她腰上,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凌循的腿胡乱踢蹬,膝盖不小心顶到了顾曦的大腿内侧。
顾曦身体一僵。
两人都愣住了。
客厅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直到这时,凌循才注意到顾曦还穿着那身湿透的黑色镂空长裙,雨水和汗水让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曲线。
领口因为刚才的撕扯滑到了一边,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裙摆更是卷到了大腿根,修长的腿跨坐在她腰间,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凌循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移。
然后她感觉鼻子一热。
熟悉的温热感涌了上来。
顾曦也感觉到了有什么液体滴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看见鲜红的血液正从江逐月的鼻孔冒出来。
空气凝固了。
凌循僵在原地,连挣扎都忘了。
她看着顾曦,顾曦看着她,两人维持着这个暧昧又荒诞的姿势,一个骑在另一个身上,一个在流鼻血。
三秒后,凌循突然大叫起来。
“这不公平!你耍赖!你穿成这样打架根本就是犯规!”
顾曦看着身下这个满脸通红,鼻子流血,还在嚷嚷“不公平”的神经病,突然觉得今晚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某种荒谬到极点的无力感。
她慢慢松开手,从江逐月身上下来,坐在地毯上。
凌循也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擦鼻血,但这次血流量似乎比前两次都大,纸巾很快被浸透。
顾曦叹了口气,去洗手间拿了干净的毛巾和冰袋回来,她蹲在江逐月面前,把冰袋敷在她后颈上,然后用毛巾轻轻压住她的鼻子。
“低头,别仰头。”
听着熟悉的指令,凌循乖乖照做,但嘴里还在嘟囔:“都怪你穿那么少,还灌我酒…”
顾曦没说话,她跪坐在江逐月面前,看着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发旋,看着她红透的耳朵,看着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
这个会活扒人皮,会在杀完人后蹲在地上研究艺术作品的疯子。
这个也会因为贴太近而流鼻血,会因为被灌酒而生气,会因为打架打输了嚷嚷不公平的白痴。
顾曦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凌循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鼻子上还压着毛巾,样子滑稽又可怜。
“江逐月。”顾曦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在说一个秘密。
“你到底是谁?”
凌循眨了眨眼。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松开手,站起身走向楼梯。
“客房在二楼左边第一间。”她背对着江逐月,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淡。
“去洗干净,早点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凌循坐在地毯上,看着她走上楼梯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乱。
系统在这个时候幽幽开口:【好玩吗?】
凌循没理它,她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脸,又看了看手里沾血的毛巾,最后抬头望向二楼已经关上的主卧房门。
今晚,大概睡不着了。
而二楼卧室里,顾曦靠在门后,闭上眼睛。
她需要重新思考一切。
关于江逐月。
关于她自己。
关于这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的世界。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