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打量了她一下，侧身让开：“老板还没来，不过…你可以进来等，她应该快来了。”
他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没有阻拦，甚至还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大概觉得这位被老板盯上的“小猎物”居然主动送上门很有趣。
凌循道谢走进酒吧，白天的酒吧卸去了夜晚的魅影，显得空旷凌乱，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洁剂和昨夜酒水混合的味道，不算难闻。
“喝点什么？还是苏打水？”酒保走到吧台后，随口问道，手上已经开始擦拭杯子。
“都可以，不是酒就行。”凌循又坐在了昨夜的高凳上，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那扇紧闭的桃心木门。
白天再看那扇门，那旁边已经没有了看守的人员，这让它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
酒保倒了杯冰水给她，然后背过身去，看似在整理酒具，实则很快地发了条信息。
凌循喝着水耐心等待，她知道酒保通知了苏芮，这正合她意。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酒吧侧门被推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苏芮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黑色吊带，下身是修身的牛仔裤，头发随意挽起，脂粉未施，看起来没有了昨晚张扬。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吧台边的凌循，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
苏芮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在凌循旁边的位置坐下，手臂搭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倾向她。
“江月小姐？这么早过来，是专程来找我的？”
凌循转过头直视苏芮，眼神清澈的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苏老板昨天说可以带我进去看看的，没忘吧？”
她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任何迂回。
这种直球打法显然让苏芮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笑容更深：“这么着急？昨天顾医生不是刚把你领走吗？怎么，她那里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
她的话里意有所指，充满了暧昧的试探。
“顾医生是医生，她的职责是看病。”
凌循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随后继续道：“我的好奇心是关于一些别的事情，我想，或许那扇门的背后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答案？”苏芮歪着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
“关于什么的答案？雨夜？玫瑰？还是某些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了一些，虽然还在笑，但话语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凌循心中微凛，看来这个苏老板昨天已经调查过自己的身份了，是个挺谨慎的人嘛。
“苏老板消息很灵通，这样看来，我确实没找错人，所以才想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苏芮轻笑，忽然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她能闻到江逐月身上属于阳光和干净衣物的味道，与酒吧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逐月是叫这个名字吧？你知道在里面碰运气，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会碰到一些消化不了的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几乎拂在凌循耳畔。
凌循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侧头，迎上苏芮近在咫尺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苏老板是指像昨天那样请我喝酒的代价吗？还是说，有别的规矩？”
苏芮被她这坦荡中带着点懵懂的反应逗乐了，她退开一点距离，笑容里的兴味更浓：“规矩嘛，自然是有的，不过，对你…”
她拖长语调，目光在江逐月脸上细细流连，“我可以稍微放宽一点，毕竟你很有趣。”
“带你进去不是不行，但今晚里面有一场私人聚会，不方便，而且…”
她目光扫过江逐月简单的衣着，微微蹙眉：“你这样进去太扎眼了，那里的人眼睛都很毒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
“看我的心情，也看你的表现。”苏芮笑道，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凌循放在吧台上的手背。
“比如，陪我聊点有意思的，或者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想找答案，我也有我的好奇心，公平交易，怎么样？”
凌循知道这个女人有点难搞，她也知道自己总不能一拳打晕她，然后绑走威逼利诱一番，这会给自己这具身体惹出大麻烦的。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然后才开口：“可以，但有些问题我可能没有答案，或者不能给你答案。”
“我们就从能聊的开始，比如你和顾曦，到底什么关系？”
她昨天确实有派人去查二人的关系，但是对方传回来的消息很简单，只说两人因为江望舒结识，甚至刚认识不久。
但是苏芮不太相信，因为昨晚顾曦的表现很不一样，那种感觉很微妙，所以她想亲自问问当事人。
“是我朋友的朋友，我现在在她那里看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凌循对她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对方会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去用警方的渠道，而非要来酒吧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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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江望舒吧。”苏芮毫不意外地接话，因为提到江望舒她心里多少有些遗憾，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很可惜。
她又见对方神色坦然，不像说谎，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真是她想多了，顾曦跟江逐月确实关系很一般？
“那么，下一个问题，昨晚顾曦去了里面你是知道的，既然你们两个都是江望舒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并且准备付诸行动，你要怎么做呢？”苏芮开始抛出更有价值的信息，想看看这位警察到底想做什么。
凌循心头一动，面色却保持平静：“顾医生就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她就算得到线索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苏老板也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既然没有汇报上面选择私下调查，那就说明这件事，我想亲手解决。”
“普通医生？”苏芮没在意江逐月后面说要亲手解决的话，反而是被她说顾曦“普通”给逗笑了。
一旁的酒保似乎也觉得这位江警官单纯的像个傻子，他虽然没有接触过酒吧最核心的秘密，但是那位顾医生可是宁姐的客人，完全跟“普通”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凌循没有说话，就任由苏芮笑着，无论顾曦有什么背景，那都跟她无关，无论顾曦想怎么给江望舒报仇，那也跟她无关。
她承认自己对顾曦是有些不一样，但是，这都不能阻止她要做的一切，哪怕有一天她跟顾曦两个人同时抓到了凶手，凌循也会抢先一步弄死对方，毕竟，这关乎她能得到的能量。
过了好一会儿，苏芮才停止笑声，她抽出吧台上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才重新看向江逐月。
“好，这个问题算你过关。”
“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警方查了五年都毫无线索，而你在警局工作也有段时间了，怎么就因为江望舒死了才想着这么认真的调查呢？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搭档似乎也才死了不久呢？”
凌循听了这个问题微微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压抑的痛楚。
“望舒…不一样，她对我很重要，当然，我的搭档对我也很重要，只不过没认识顾曦之前，我确实无从查起，毕竟目前来看，凶手的身份很不一般，不然我们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凌循在演戏的时候，胸口揣着的硬币在微微发烫，她知道，虽然这两个鬼魂目前不能开口，意识也很薄弱，但是在听到自己提到她们的名字时，她们还是有了反应。
“所以，但凡有任何线索，我都会牢牢抓住，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可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可以肆意的伤害别人，而没有任何代价。”
苏芮看着她眼中那份沉重，脸上的调笑意味收敛了一些，沉默了片刻，她晃着手中的水杯，低声开口。
“有些问题，答案本身可能就是毒药。”她缓缓说道，目光有些飘远，似乎想起了什么。
“或许那不是你能解决了的东西，甚至，会很危险，即使这样你也非要进去吗？”
“要。”凌循回答得毫不犹豫，眼神坚定，她知道，苏芮已经松口了。
苏芮看了她很久很久，终于，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有些复杂，带着点无奈。
“行，我欣赏有胆量的人，虽然你这胆量看起来有点不顾后果。”
她放下水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周五晚上这里有场聚会，里面大概率会有你想见的人，我会带你进去见识一下，但在此之前…”
她看向江逐月，眼神重新变得狡黠。
“你得先让我相信，你不会给我惹来大麻烦，所以，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好好互相了解。”
凌循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那么，今天就这样，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至于你嘛~”
她俯身，指尖轻轻点了点凌循的鼻尖，动作亲昵得让凌循下意识战术后仰。
“乖乖的，别乱跑，也别再让顾医生像拎小猫一样把你拎走了，我会不高兴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对酒保打了个招呼，便从侧门离开了。
凌循坐在原地，慢慢喝完杯中剩余的水。
苏芮的话信息量很大，周五有她想见的人，这个人是指桃心木门后面的主人，还是说，她想抓的人？
凌循不知道，但是既然对方这么笃定，那么她必然能拿到她想知道的线索。
至于跟苏芮互相了解？凌循浑身一哆嗦，刚才答应的有点太痛快了，也不知道这位苏老板到底还想了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