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把江逐月弄进别墅玄关时,已经开始后悔了。
不是后悔让她留宿,她确实不放心让醉成这样的小警察自己回去。
她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酒吧就发现这人的酒量居然差到这种地步。
“换鞋。”顾曦刚开口,就看见江逐月摇摇晃晃地弯腰去解鞋带,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半天解不开一个结。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拍开那两只不听使唤的手,利落地解开鞋带,把那双沾满泥水的靴子扒下来。
凌循低头看着她,因为醉酒,眼神涣散又莫名的专注,像在观察什么稀罕物。
“顾医生…”她软绵绵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平时绝不会有的黏糊劲儿,“你的手真好看。”
顾曦动作一顿,抬头瞪她:“闭嘴,抬脚。”
凌循乖乖抬起脚,让她给自己套上拖鞋,拖鞋是顾曦的,浅灰色,毛绒绒的,穿在凌循脚上小了一截,让她走路时有点拖沓。
“走,上楼。”顾曦站起来,扶着江逐月的胳膊艰难地往楼梯走。
凌循迈了几步,却突然站在楼梯上不动了,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客厅角落的阴影处,“顾医生…”
“又怎么了?”
“你家…有客人。”
顾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盆绿植和落地灯的影子投在墙上。
“哪来的客人?”顾曦眉头一皱,以为江逐月醉糊涂了。
“两个。”凌循认真地伸手指着下面,“那儿,还有那儿。”
她指的确实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但顾曦看过去,除了家具和阴影,什么也没有。
【你把那俩鬼魂当客人介绍了?你到底是喝多了,还是在发癫啊!!】今晚凌循给系统的震撼真是一波又一波,如果时光能倒流,它一定不会让凌循沾一滴酒!
凌循没理系统,反而对着下面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随便坐,别客气。”
顾曦:“……”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直接拽着江逐月的胳膊,把人往楼梯上拖:“上楼睡觉,现在,立刻。”
凌循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却还不忘回头朝角落喊:“你们先玩啊,我睡了,明天聊…”
“江逐月!”顾曦额头青筋冒起,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再说话我真的会把你扔出去淋雨!”
这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凌循终于闭嘴,乖乖跟着她上楼。
客房门打开,顾曦把江逐月推进去,指着床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给我躺下,睡觉!”
凌循这次则没有听话,她摇摇晃晃地转身,直接把顾曦抱了个满怀。
“她们跟来了。”凌循贴着她的脖颈,轻声说,语气里还带着点抱歉。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顾曦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还是没有推开这个醉鬼,只是用手撑起江逐月的下巴,盯着她的朦胧的醉眼耐心问道:“谁跟来了?”
“周雨晴和望舒,她们一直跟着我,现在…也跟到你家了。”
这两个名字的出现让顾曦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因为相信了凌循的胡话,而是因为从江逐月嘴里听到“望舒”这个名字,用这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出来,让她脊背发凉。
“江逐月,不要拿望舒开玩笑。”她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无论她是真醉还是装醉,都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刺激她。
“我没开玩笑。”凌循显然没注意到顾曦话语里危险的意味,她就这么看着她,醉酒让她的眼神迷离,却也奇怪地清澈。
“她们就在那儿。”
她指了指身后的门口。
顾曦下意识地回头,门口空无一人,只有走廊的夜灯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
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凉。
“够了。”顾曦一把将她推开,不想再继续这个荒唐的话题。
“你喝多了,产生幻觉了,睡觉,明天就好了。”
她把凌循按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好,凌循倒是配合,乖乖躺下,眼睛却还睁着,看着天花板。
“顾医生。”
“说。”
“你怕鬼吗?”
顾曦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冷不丁扎进某个她刻意遗忘的角落。
她想起国外那些年,那些阴暗的巷子,那些再也睁不开的眼睛,那些夜深人静时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
“这世上没有鬼。”
凌循眨了眨眼,没反驳,只是笑了笑:“嗯,你说得对。”
她笑容里有种顾曦看不懂的东西,不是嘲讽,也不是认同,倒像是…包容?
包容一个孩子坚持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
顾曦不想深究,她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小夜灯,然后转身往外走:“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顾医生。”凌循见她马上就要出去,立刻又叫了一声。
顾曦停在门口,显然对这个话痨已经无奈了。
“还有事?”
顾曦嘴角抽了抽,没接话,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卧室,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江逐月刚才说的话。
她们就在那儿。
荒唐。
江逐月肯定是压力太大,加上酒精作用,产生了幻觉。
警察这行,尤其是刑侦,心理出问题的不少,见鬼见神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但…为什么偏偏是望舒和周雨晴?
顾曦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她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让房间陷入黑暗。
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来,规律而绵密。
她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顾曦忽然听见很轻的脚步声。
就在门外。
不是下楼时那种拖鞋拖沓的声音,是更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像赤脚踩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脚步声停了,但紧接着,是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的声音。
咔嗒,很轻的一声。
有人在外面拧她的门把手。
顾曦的手悄无声息地滑到枕头底下,那里常年放着一把战术折刀,她的肌肉绷紧,身体已经自动进入防御状态,心跳却平稳得可怕。
门外的人似乎发现门锁着,放弃了开门。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往楼下走。
顾曦等了几秒,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走到门边。
她没开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小偷?还是江逐月在发神经?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轻轻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
走廊昏暗,但足够她看清——没有人。
她像影子一样滑出房间,贴着墙往楼梯口移动,动作轻盈而迅捷,每一步都小心地避开会发出声响的位置。
下楼梯时,她甚至没有扶扶手,直接侧身两级两级地下去,落地无声。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厨房方向亮着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