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东厢房那边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动静终于算是消停了。
慢慢的变成了细碎的说话声,还有收拾东西的窸窣动静。
阿福迈着小碎步,弓着腰从外头进来,脸上挂着那万年不变的恭顺笑容。
“老爷,各位爷。”
“那边的太太小姐们,挑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准备散场呢。”
这话一出,屋里这帮端着架子的男人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了动身子。
白敬亭早就坐不住了,把手里的烟蒂往烟灰缸里一按,站起身,扯了扯身上板正的大衣,哼笑一声。
“行了,既然她们闹腾完了,咱们也该撤了。”
“我也正想问问我家那口子,刚才在里头又是喊又是叫的,到底遇上什么稀罕物件了。”
赵老头也跟着站起来,摸了摸山羊胡,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的好奇。
“走走走,我也去瞧瞧,别是把我也给卖了。”
大家伙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跟着娄振华往外走。
一出西厢房的门,那冷风一吹,刚才屋里的闷热散去不少,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刚走到院当间,就看见东厢房的门帘子被掀开了。
那一帮刚才还在里头“疯狂”的贵妇人们,这会儿一个个容光焕发。
她们手里也没拎着大包小包,还是来时那样两手空空,但这精气神,跟来的时候那是判若两人。
赵太太走在最前头,脖子上的围巾系得松松垮垮,脸蛋红扑扑的。
她回头冲着还在门口送客的娄晓娥喊道:
“晓娥啊!
咱们可说准了!”
“半个月!”
“就半个月之后,我们再来拿货!”
“你那什么特殊的渠道,可得给婶婶盯紧了,要是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婶婶可不依你!”
后面跟着出来的几位太太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就是就是!
那黑色的我要定了,千万别给别人!”
“还有我那块表,要是能早点到,哪怕加点价也成!”
“晓娥,我的好侄女,这事儿办成了,婶婶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一声声“拿货”、“加价”、“渠道”,听得院子里的男人们一愣一愣的。
白敬亭放慢了脚步,侧过头看了娄振华一眼问道:
“老娄,你这闺女,这是做的什么买卖啊?”
“听这意思,还得半个月后交货?
这还是期货买卖?”
娄振华背着手,脸上的表情那是波澜不惊,心里其实也犯嘀咕。
这帮老娘们平日里买东西,那是恨不得看上就要拿走,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耐心等半个月了?
但他嘴上不能露怯,只是淡然一笑。
“小孩子家家的把戏,咱们看着就是了。”
此时,那些太太们也看见了自家男人。
赵太太几步走到赵老头身边,还没等赵老头开口问,她先上手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老赵,今儿个心情好,晚上回去给你烫壶好酒。”
赵老头一听这话,眉毛一挑。
“哟,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刚才我在对面听着,那动静可是不小啊。”
赵太太神秘地笑了笑,凑到他耳边。
“好事儿,大好事儿。”
“回头你就知道了,这可是能让我在那些老姐妹面前挺直腰杆的好东西。”
其他的太太小姐们也都找到了自家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挂着那种心满意足的笑。
娄振华站在台阶上,冲着阿福挥了挥手。
“阿福,送客。”
“一定要把各位都安安稳稳地送上车,看着车走远了再回来。”
阿福应了一声,招呼着那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引着这一大帮子人往外走。
原本热闹的院子,随着这一波人的离开,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只是这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股子热烈和脂粉香。
等人都走光了,院门关上。
院子里就剩下了娄家、白家和孟家这三家人。
这三家那是几十年的交情,又是这次“生意”的合伙人,自然不用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
娄振华转过身,看着白敬亭和孟思源,刚才那副端着的架子也卸了下来。
他指了指东厢房,眼神里透出一丝玩味。
“行了,人都走了。”
“咱们这三个老家伙,也该去看看那三个丫头到底唱的哪一出了。”
“阿福。”
他唤了一声。
刚才送完客刚进门的阿福赶紧跑过来。
“叫上福生,去东厢房。”
白敬亭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走着!
我倒要看看,我家那个傻丫头,能跟着晓娥折腾出多少钱来。”
孟思源没说话,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深沉地看了那东厢房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三个男人,各怀心思,但脚步都挺快。
他们都是在商海里沉浮了半辈子的人,对于钱的味道,那是比狗鼻子还灵。
今儿晚上的动静,不对劲。
那种狂热,那种迫不及待,绝不是几件衣服能闹出来的。
这里头,肯定有大猫腻。
东厢房里这会儿也是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几张画册,茶几上的瓜子皮堆成了小山,那几件用来展示的大衣和旗袍,被摸得都有点起褶子了。
娄晓娥、白若雪和孟婉晴三个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在那真皮沙发上。
一个个累得脑门上全是汗,但那眼睛里,却是亮得吓人。
“哎哟我的妈呀。”
娄晓娥、白若雪和孟婉晴三个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在真皮沙发上。
“这帮婶婶也太能折腾了,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白若雪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她抓起桌上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
“可不是嘛,那个孙佳丽,看着瘦瘦小小的,手劲儿那么大。”
“非要扯着我的腿看那个袜子的边儿,我都怕她给我扯破了。”
孟婉晴最文静,这时候也顾不上矜持了,靠在沙发背上直喘气。
门帘子一挑。
娄振华带着白敬亭和孟思源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阿福,还有那个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福生。
福生手里拿着算盘和笔,一进来就极其自然地走到桌边,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腾出一块空地来。
“爹!白伯伯,孟伯伯!”
娄晓娥一看他们进来,想站起来,但实在没力气,干脆就这么瘫着打了个招呼。
“怎么?
这是累趴下了?”
娄振华看着女儿这副样子,也没责怪,反倒是笑了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刚才赵太太出门的时候,喊的那半个月拿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