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中校站长认为有劣迹有嫌疑的人,突然之间反过来指认上司有叛国嫌疑,很难让人信服。
朱青云看不出他有任何说谎的迹象,于是说:“凡是怀疑他人要有迹可寻,不能做智子疑邻的事。”
“我有证据,今年五月,我去他办公室商议,有人叫他出去时,我无意中翻看了他衣架上军服的口袋,在里面发现一张去县城办理的汇款单,十万块。
他的薪水不过三百一个月,哪来的这么多钱?而且听说他是每个季度都去县城汇款,三个月十万块,这足以证明他的钱来路不正。”
法币贬值近十倍,薪水只涨了三倍,且战时发国难饷,还要扣发一些,国党中下层军官的日子确实是没有以前好过。
朱青云紧紧盯着他的面容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问:“你经常这样吗?”
曹茂才咽了口水,略显尴尬,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的薪水入不敷出,偶然会在其他人的口袋里抽一张钞票花,我每次只取一张,所以大家并没有发现。”
他虽然表现的紧张、又有些害怕,但说的是实话,朱青云心想,就算王黄河收些下属的孝敬,三个月存不到的十万元也,这个王黄河的确可疑。
“你不要声张,一会我让你给你戴上手铐,单独关押,如果你配合的好,之前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好,我明白,长官放心,我经常听书看戏,能演的好。”
朱青云把刘昌鹏喊进来,说:“半小时后,我会宣布审查结束,你挑两个好手,跟着王黄河。让刘德标支援你。”
朱青云判断,如果自己公开认定监测站的内鬼就是曹茂才,王黄河也许会和日本人联系。
抓到王黄河和接头的日本人,就能获知他们的计划。
或许是曹茂才的人缘不好,又或许一个单位大部分人会依着主官的意志去思考问题,所以,当行动二处的人把曹茂才带走时,监测站人人拍手称快。
“王站长,这要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把他带走,这就回去交差了。”
“应该的,论起来,我有责任,如果早一些发现,观测台就不会遭袭了。”
王黄河看上去很是自责的样子,站里有一台轻型卡车,王黄河亲自把朱青云等人送上车,来到镇外小树林,看到五辆卡车停在那里,队员们均是军装整洁,武器精良。
“军统二处果然是国党的精英,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才知是名副其实。”
朱青云笑了笑,和他握手告别,心想,你可从来没有说过对二处有所了解,这句话算是露了底。
王黄河看着远去的车队,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到监测站,他不时的掏出怀表来看,对勤务兵说:
“晚上不要准备我的饭菜了,这王三头,做的越来越难吃,嘴里淡出鸟了,我去打个牙祭。”
换了一件便装,王黄河出门向镇东陈记饭馆去,这是镇上唯一的炒菜馆子,其它店铺不是包子、面条,就是包谷粑、麦粑之类的,王黄河每周会来一次陈记。
“长官来了,东边雅间请,老规矩就是上一条新鲜的大鱼,一份葱爆羊肉,一份时令蔬菜汤。”
王黄河来自广东,吃不了辣,却是对本地的山羊肉独有情钟。
和王黄河径直去饭馆不一样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警惕的走向陈记,到了门口,又往前走了一截,突然转身回来,看看无人跟踪,这才走进饭馆。
对面铺子里,掌柜正瑟瑟发抖,刘昌鹏拿枪对着他,说:“别怕,我们不是歹人。”
那名中年男子走进雅间之后,饭馆里一名食客走了出来,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又返回堂间埋头吃饭。
刘昌鹏对手下说:“通知刘科长,突袭。”
王黄河对这人的提前到来很不满意,他不喜欢在吃饭时,被人打扰。
“你太着急了,等五分钟。”王黄河把伙计叫进来,又要了壶热茶。
那人默不作声,坐在那等着,眼睛不时的看向窗外。蓦然站起身来,他见到四面八方,军统的人围了上来。
“八嘎,我们被包围了。”
王黄河一惊,筷子夹起的最后一块羊肉掉了下来。两人刚跑到雅间门外,有人一个正踢,踹在中年男子的胸口,这一脚力量很大,撞到了身后的王黄河,两人齐齐摔倒,手里的枪掉落在地。
几个人冲上来,背铐、堵嘴、撕领口、解腰带绑双腿,一气呵成,到二处行动科,这一手不练熟了,连参与行动的资格都没有。
接着,两个人提拎一个,到门外,扔在一辆大车上,车夫一扬鞭子,车子直奔监测站而去。
王黄河双手反铐,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眼上的布条被拽下来后,他努力眨巴着眼睛,看清楚走进屋子的,正是朱青云,曹茂才紧跟其后。
“王站长,这么快又见面了。”
“朱处长,误会,是曹茂才离间我们,千万不要信他。”
朱青云脸色一沉,说道:“王黄河,亏你名字中有黄河二字,当了汉奸,还要执迷不悟,你如果死不悔改,那我成全你。”
刘昌鹏和两名队员上前,把他吊上房梁,双手勒紧,两脚离地,在刘昌鹏找来一根木棍的时候,王黄河的双臂已经拉的疼痛难忍。
一棍打在晃悠的小腿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我的妈啊,痛死我了,长官,我说了。”
可惜他说了迟了一点,刘昌鹏挥起木棍又打断了他另一条腿。
“嗷,啊,”
朱青云冷冷的看着他,说:“你记着,我没功夫跟你多啰嗦,说一句假话,打断你身上所有的骨头。”
“别打了,我说,我对不起国党。”
把他解下来,架着胳膊,放坐在椅子上,王黄河痛着脸部肌肉扭曲,满头大汗。
“说吧,说完吴忠武会给你接骨。”
“年底的时候,日本人来找我,起初他们出高价要我们的一些信息,我缺钱啊,家中父亲卧床多年,小儿子得了一种怪病。
可我不知道日本人要杀人,这次杀了人之后,我不想再干了,他们又威胁把事情泄露出去。
又说再干最后一次,以后不再来找我,这回,又给了我一百万,我没办法,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
王黄河有些语无伦次,但絮絮叨叨,说了二十分钟,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他和日本人提前做了准备,早就杀了曹长贵,转移调查人员的视线,接着又推出曹茂才。
只要腾挪出一些时间,把调查人员拖住,他就可以潜逃了,日本人答应将他一家送到汉口,并让他担任特工总部武汉区副主任。
王黄河的目光并不回避朱青云,像是口渴一样,不住的舔着嘴唇。这是典型的心里有鬼,还有隐瞒的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