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省,公安厅。
会议室内。
“组长。”
祁同伟的声音坚定不已,用非常自信的话语道
“经我逐一审视筛查,现已锁定保护伞名单:云山市公安局局长罗旭、常务副局长马天波、刑侦大队长陈光荣、警员蔡军,均为毒枭林耀东的爪牙。而这张网的兜底人——”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叩了叩桌面道
“是云山市市长陈文涛。”
王大洪瞳孔骤然一缩,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笔杆在指关节间硌出一道白印。
他抬眼看向祁同伟,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道
“同伟,你的能力我信得过,但这事听起来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没有实质证据支撑,仅凭筛查就下定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无凭无据就锁定这么多要害岗位的人,这可不是办案,是捅马蜂窝。一步踏错,别说案子黄了,公安部也算闹了个大笑话,到时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
祁同伟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一个挂逼吧?
这话要是说出口,怕是得先被送去做精神鉴定。
他挺直脊背,目诚恳,字字铿锵道
“组长,我知道这结论听着骇人,但我敢拿身家性命担保
——云山市一片五百名干警、五百名辅警,都是我一个个过的。从他们的微表情、肢体动作,到面对关键信息时的应激反应,综合分析后,我才锁定目标的。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这几个人绝对有问题!”
他往前半步,胸腔里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颤道
“组长,我现在就可以立军令状。此案若有半分差错,所有后果,由我祁同伟一力承担!”
“军令状”三个字落地,会议室里霎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王大洪盯着祁同伟那双透着孤注一掷的眼睛,喉结滚了滚,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他起身,皮鞋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不大的会议室里来回踱步。
(干,还是不干?祁同伟调来省厅时间不长,但办案向来稳准狠,审讯更是一把好手,从没出过岔子。可这次……风险太大了,一旦失手,不仅是他,整个督察组都得栽进去……)
(他娘的!)
王大洪猛地顿住脚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过身,眼底的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干了!我总不能在他这个来部里不久的人面前丢份吧!不就是背个处分吗?老子豁出去了……)
王大洪抬手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力道重得能砸出坑道
“军令状就免了。要办,就一起办!真出了差错,咱们专案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祁同伟闻言,紧绷的下颌线松了松,他对着王大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自信道
“组长,相信我,没错的。”
当即,王大洪径直电召汉中省公安厅厅长张大勇到办公室,当面下达指令。
即刻组织参战人员签订《专案保密承诺书》,统一收缴并封存所有个人通讯终端及存储介质,按预案完成战前集结。
张大勇麾下的行动力量本就处于一级备勤状态,各项部署均已落实到位。
待保密手续、装备检查全部收官,夜色如墨的掩护之下,这支队伍分乘民用牌照的商务车、大型物流厢式货车及地方牌照的suv,悄无声息地驶离驻地,向着汉西省方向疾驰而去。
祁同伟一行五人,驾乘一辆越野指挥车先期出动,于傍晚时分,再度抵达云山市甲东镇。
一行人未作停歇,仅以随车携带的便携餐食果腹,待夜色完全笼罩大地,已是晚间九时许。
此时,各参战突击队已全数集结至云山市提前布设的快递中转仓。
随着仓库卷闸门缓缓开启,数辆伪装成普通货运的125米半挂牵引车依次驶入,待厚重的库门彻底闭合、隔绝了外界视线后,队员们才得以分批下车,短暂休整待命。
快递仓临时指挥部内,灯光被调至最低亮度。
“组长,建议立刻指派技侦人员,利用夜暗条件抵近侦察,务必确认制毒窝点的生产状态后再发起行动,务求打现行、抓既遂!”
祁同伟俯身指着战术地图,语速沉稳却字字铿锵。
“准!指挥权全权交你,我和指挥部全体人员,听你调遣!”
王大洪斩钉截铁,既已定下决心,便绝无半分拖泥带水。
当夜,技侦小组携微光夜视仪、热成像探测仪及便携式气体分析仪,在突击队员的隐蔽掩护下,悄然抵近塔寨村外围布控。
然而,从子夜守至黎明破晓,始终未捕捉到有效异动,最终只能按预案撤回。
祁同伟面色沉静,他知道,接下来就得靠运气了,当即下令全体参战单位转入潜伏待机状态,严禁任何非必要行动。
与此同时,快递中转仓方面也已完成万全部署。
经上级协调,汉西省及毗邻数省的快递枢纽同步启动临时安全排查机制,快递公司负责人已接到指令,要求全员放假待命,所有业务暂停运转,以此最大限度规避行动意图外泄的风险。
这般蛰伏守候,直至第三日凌晨两点,技侦仪器终于捕捉到异常的化学物质反应峰值,精准锁定了制毒窝点的非法生产行为。
消息传回指挥部,王大洪与祁同伟相视一眼,眼底压抑多日的焦灼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按捺不住的锐光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梁的!总算抓到狐狸的尾巴了!同伟,说吧,下一步怎么干!”
王大洪一掌拍在战术指挥桌上,嗓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张大勇、行动!”
祁同伟沉声喝道,眸底精光乍现。
虽然才过了短短三日,但这么多队员人吃马嚼,时间一长,怕是会出现纰漏,要是走漏风声,恐会功亏一篑。
指令一出,各突击分队即刻登车,按预定作战序列,分批次向目标区域隐蔽机动。
约莫半小时后,甲东镇塔寨村外围的移动指挥车内,无线电通讯器里接连传来清晰的报告声。
“报告指挥组,1队已抵达一号封锁点位!”
“报告指挥组,2队已抵达二号潜伏区域!”
“报告指挥组,3队已完成侧翼布控!”
“报告指挥组,4队已就位,随时可以发起突击!”
……
听着各分队依次归位的汇报,祁同伟眼神一凛,断然下令道
“技侦组,立刻启动全域信号屏蔽!切断塔寨村所有对外通讯链路!”
“收到!”
通讯器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回应。
与此同时。
塔寨村内。
祠堂旁的小院里。
林耀东正坐在石桌旁,手捧一杯滚烫的功夫茶,慢悠悠地啜饮着。
晚风掠过庭院里的香樟树,带起一阵沙沙声,可他却莫名心绪不宁,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今晚村里头,还有外围,都没什么动静吧?”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林耀华。
“东叔,一切都妥帖着呢。”
林耀华躬身回话,语气笃定道
“市局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有风吹草动肯定会提前递消息,您就放宽心,回去歇着吧。”
“不对劲……”
林耀东眉头紧锁,右手的眼皮突突直跳,他沉声道
“让下头的人都警醒点,把手里的活加快速度,这批货出完,全都给我歇一段日子!”
林耀华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道
“东叔,您就是太谨慎了,风浪越大、鱼越贵,咱们塔寨……”
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林天昊满脸慌张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道
“东叔!不好了!所有手机都没信号了!网也断了!一点信号都搜不到!”
“什么?!”
林耀东脸色骤变,心头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刚要张口下令,院外骤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噼里啪啦的枪响刺破了山村的宁静,震得人耳膜发颤。
出事了!
林耀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密集的枪声刺破了塔寨村的死寂,也拉开了收网行动的序幕。
“突击!”
随着祁同伟一声令下,潜伏在各点位的突击队员如离弦之箭,分多路突进。
夜视仪的幽绿光线里,队员们身着战术背心,手持微冲,依托村落巷道的掩体交替推进,遇负隅顽抗的制毒分子便果断压制
——几声短促的枪响过后,负隅顽抗者应声倒地,根本来不及传递任何讯息。
这支队伍的突进速度快得惊人,巷口、祠堂、村道拐角的暗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清除。
当队员们踹开村西头那座看似普通的老宅院门时,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
院内,数个大型玻璃钢反应釜正嗡嗡作响,管道纵横交错,连接着蒸馏塔、冷凝罐等设备。
地上散落着成箱的麻黄素、丙酮等制毒原料,墙角码放的密封塑料袋里,装满了白色粉末状的冰毒半成品。
几名操作工吓得瘫坐在地,手里还攥着加料的软管。
这正是林耀东深藏在村里的核心制毒工厂,反应釜的指示灯还在闪烁,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呛得人鼻腔发疼。
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完全超出了林耀东的预料。
他原以为凭借塔寨的“铜墙铁壁”和内外勾结的关系网,至少能提前收到风声,却没料到今晚翻了船。
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警灯和枪声,听着手下人惊慌失措的叫喊,林耀东面色煞白,他知道大势已去。
他来不及多想,抓起之前早就备好的护照和现金,从卧室的暗道溜了出去,妄图借着夜色从后山小路逃亡。
可刚钻出灌木丛,两道强光便直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不许动!”
冰冷的喝声响起,数名早已埋伏在此的突击队员从暗处现身,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胸膛。
林耀东浑身一颤,手里的护照和现金散落一地,他望着队员们臂章上的警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队员们反剪双臂,戴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老宅制毒工厂内的设备已被全部关停,原料、半成品、成品被逐一清点封存,留守的制毒人员尽数被控制。
这场精心部署的收网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塔寨村的制毒网络连根拔起。
一个小时之后。
当镣铐作响的林耀东被押到祁同伟面前时,那张往日里总是挂着沉稳笑意的脸,此刻早已没了半分血色,面色灰败如蒙尘的旧瓷,眼底残存的狠戾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仓皇的颓败,嘴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方才逃窜时狼狈挣扎留下的痕迹。
“林耀东,幸会了。”
祁同伟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林耀东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干裂的嘴唇翕动,用近乎破风箱般嘶哑的声音艰涩问道
“你是谁?”
祁同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没理会他的问话,转头冲身后的队员沉声下令道
“带下去!通知搜查组,对全村展开拉网式排查,地窖、暗道、宗祠夹墙,一处都不许放过,给我掘地三尺!”
制毒窝点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但这还不够
——藏在塔寨这张黑网背后的那些腐败蛀虫他虽然知道,但是现在需要的是找到证据,来指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