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
姜雨转过身,看着沉弦,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她原本性格的狡黠笑意,“现在的我,大概能让你回到……昨天晚饭前?如果你想重新喝一次排骨汤的话。”
“省着点用吧。”
沉弦笑了笑,然后低头看向怀里。
洛溪已经瘦回了原本的样子,正舒服地打着呼噜,嘴角挂着口水,睡得象头死猪。
“把她抱回房间去。”
沉弦将洛溪递给溯雨,“告诉叶雪烟,别只顾着打游戏,看好这丫头。”
“切,就会使唤人。”
溯雨虽然嘴上抱怨,但动作却很轻柔,单手抱起洛溪,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走廊尽头。
指挥室里只剩下沉弦一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还有一半。”
沉弦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之中,依然残留着极其恐怖的能量波动。
刚才洛溪体内的能量实在太过庞大,溯雨吃了一半就到了进化的临界点,剩下的一半,现在正积压在沉弦的经脉里。
“摘星是物理破甲,她的进化需要的是高密度的实体材料,光靠能量喂不饱。”
沉弦自言自语,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无尽的星空。
“那就只剩下你了。”
他右手虚空一抓。
滋滋滋——!
空气中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无数蓝紫色的电弧凭空炸现,疯狂地汇聚向他的掌心。
一张巨大的、造型狂野的长弓显现出来。
惊霆。
此时的惊霆还只是sss级,弓身由某种类似雷击木的焦黑材质构成,表面缠绕着躁动的电蛇。
“想要变成最强的弓,就要学会承受最狂暴的力量。”
沉弦握住弓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没有丝毫尤豫,直接调动体内积压的那剩下的一半“灰烬源能”,毫无保留地、粗暴地灌入了手中的长弓!
轰隆!
幽灵号的舰体剧烈震颤起来。警报声再次疯狂响起,这一次不是误报,而是因为舰桥内的能量读数已经突破了探测器的上限!
“给我……吞下去!”
沉弦暴喝一声,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攥住弓身。
惊霆在颤斗,在哀鸣。那股来自深渊生物的暗金色能量与它原本的雷电属性并不兼容,两股力量在弓身内部疯狂冲突,炸出一道道刺眼的火光。
弓身开始出现裂纹。
焦黑的表皮剥落,露出了里面……并不是金属,也不是木头,而是一种正在高速震动的、纯粹的能量晶体骨架。
他不仅没有停止灌输,反而加大了输出功率。
他的血管因为承受过高的压力而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到弓身上,瞬间就被高温汽化成血雾,然后被长弓贪婪地吸收。
吸收了沉弦的血气后,惊霆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的震颤停止了。
裂纹开始愈合。
原本焦黑、粗糙的弓身,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翻天复地的重组。那些剥落的表皮化作尘埃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的深紫色。
这种紫,深邃得发黑,表面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
弓臂变长了,展开足有两米五。原本单一的弧线结构,变成了如同猛禽翅膀般的多段反曲结构。弓的两端,各自生长出了一枚尖锐的晶体撞针,闪铄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最惊人的变化是弓弦。
原本的实体弓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在弓臂两端之间跳跃的、极不稳定的黑色闪电。它不是静止的,而是以每秒数亿次的频率在震荡,发出一种甚至能引起人类牙酸和耳鸣的高频嗡鸣。
沉弦看着手中的新武器,能清淅地感觉到这把弓传递回来的情绪——那种渴望毁灭一切、渴望释放的狂躁战意。
“好。”沉弦嘴角勾起一抹狂热的弧度。
他转身大步走向气密舱。
“幽灵号,开启主舱门。开启磁力锁鞋。开启外部真空模式。”
嗤——
随着气压平衡的提示音,厚重的合金舱门缓缓滑开。
宇宙真空的极寒与死寂瞬间涌入。
沉弦穿着单薄的衬衫,一步踏出,稳稳地站在了飞船顶部的装甲板上。他的鞋底吸附着船体,黑发在真空中虽然无法飘动,但周身溢出的能量力场却让衣角猎猎作响。
他抬起头,目光锁定了三万公里外的一颗卫星。
那是一颗直径约五百公里的岩石卫星,表面布满了陨石坑,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是一块死气沉沉的太空废石。
“这就是你的靶子。”
沉弦左手持弓,平举向前。
他的右臂肌肉隆起,手指搭上了那道黑色的闪电弓弦。
并没有想象中的割手感, fger触碰弓弦的瞬间,感觉到的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吸力。这把弓在疯狂抽取沉弦体内的体力与源能。
仅仅是一瞬间,沉弦感觉自己象是在被一台巨型抽水泵抽血。
如果在以前,哪怕是sss级的他,这一拉恐怕也会被瞬间抽成人干。
但现在,他是s-oga。
“开!”
沉弦低吼,脊背上的肌肉群如巨龙翻身般发力,右臂稳稳地向后拉去。
滋滋滋——轰!
随着弓弦被拉开,周围的宇宙空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异变。
无数游离的电荷、辐射、甚至微弱的星光,都被这把弓强行掠夺了过来。
在沉弦的指尖与弓弦之间,一支箭矢正在成型。
那不是普通的能量箭。
那是一根长约两米,完全由高度压缩的紫色雷浆构成的长矛。
雷浆内部,可以看到细密的白色裂纹在不断生灭,那是空间承受不住高能反应而产生的细微崩塌。
周围的一公里范围内,幽灵号的外部装甲板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的电子设备即使关机也开始爆出火花。
这把弓积蓄的能量,已经超过了一艘恒星级战列舰的主炮功率。
沉弦的手臂依然稳如磐石。
他的瞳孔锁定了三万公里外的那颗卫星。在他的视野里,那颗卫星不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标注了无数物理弱点的数据模型。
“这是给深渊的最后一声问候。”
松手。
崩!
没有声音传出,因为真空无法传声。
但在沉弦松手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幽灵号这艘数千吨重的飞船,竟然被巨大的后坐力硬生生向下震退了数百米!
一道紫黑色的光柱瞬间贯穿了漆黑的宇宙。
它太快了。
快到视网膜根本无法捕捉它的飞行轨迹。你只能看到起点处的沉弦刚刚松手,终点处的卫星就已经发生了异变。
没有爆炸。
没有火光。
那颗直径五百公里的卫星,就象是一个被烧红的铁棍捅穿的泡沫球。
在它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约十公里的圆形空洞。
这个空洞无比光滑,边缘整齐得象是经过最精密的数学计算。在这个空洞路径上的所有岩石、金属、土壤,都在一瞬间被那支雷浆箭矢携带的恐怖高温和动能直接“抹除”了。物质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状态,连变成灰烬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还没完。
那支箭矢在穿透卫星后,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向着宇宙深处飞去,拖着一条长达数千公里的紫色尾焰,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仿佛要在宇宙的幕布上划开一道口子。
几秒钟后,那颗被开了洞的卫星才开始发生解体。
巨大的引力失衡导致它开始向内坍塌,红色的岩浆从那个光滑的空洞中喷涌而出,将整颗卫星变成了一个喷血的甜甜圈,最后在一场无声的壮烈解体中化为了一片碎石带。
沉弦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
他的右臂微微有些颤斗,皮肤上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那是刚才那一箭的反震力造成的毛细血管破裂。
但他不在意。
他看着远处那片正在扩散的碎石带,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真空中迅速消散。
手中的惊霆弓身上的紫色光芒闪铄了两下,随后化作无数紫色的光点,钻入沉弦的手背,重新变回了一个雷电纹身。
沉弦转身,按下面罩的充气按钮,走回了气密舱。
……
幽灵号象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地球的大气层。
并没有盛大的凯旋仪式,也没有铺天盖地的鲜花和礼炮,这是沉弦特意要求的。
他关闭了所有的通信频道,让那支名为破晓的庞大舰队停泊在月球轨道接受检阅,而自己则驾驶着这艘小型飞船,象个离家已久的游子,悄悄摸回了家门口。
通过舷窗,他俯瞰着这颗蔚蓝的星球。
不一样了。
即使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变化也肉眼可见。
曾经那些复盖在城市上空的灰色工业雾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天幕。那是播种者文明提供的“行星环境净化力场”,它象是一个巨大的肺,正在不知疲倦地过滤着这颗星球百年来积累的毒素。
“御主,我们直接回家吗?”
驾驶舱内,洛溪正趴在控制台上,手里抓着一包从深渊皇宫顺来的零食吃得咔嚓作响。
“不。”
沉弦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穿过云层,落在了下方那片广袤的大地上。
“先去转转。我想看看,我们拼了命守下来的世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幽灵号的底部舱门打开,一个单兵空投舱弹射而出,包裹着沉弦,化作一颗不起眼的流星,坠向了大地。
……
沉弦落地的位置,是一条繁华的商业步行街的后巷。
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色风衣,将那张曾经出现在全球直播中的脸稍微做了一些伪装——带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把略长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半丸子头,看起来就象个随处可见的艺术系大学生。
走出巷口,喧嚣的人声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瞧一瞧看一,新鲜出炉的细胞培育牛肉串!这可是今天的特供,肌红蛋白含量是以前的三倍!”
“光合作用能源公司大酬宾!家用微型聚变电池,一颗管十年!只要998!”
沉弦站在街头,被拥挤的人潮推搡着前行。
这里的繁华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不再是冰冷的钢筋水泥,无数巨大的全息投影在楼宇间穿梭。
巨大的鲸鱼光影在空中游弋,洒下并不会淋湿人的光粒雨。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那种笑容,沉弦很熟悉,也很陌生。那是没有生存压力、不需要担心明天会不会有怪物破墙而入的、纯粹的轻松。
他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路边的全息游戏机前大呼小叫,他们没有戴厚重的防毒面具,也没有穿着笨重的防弹背心。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短袖,露出的手臂白嫩而健康。
沉弦走到那个卖牛肉串的摊位前。
“老板,来两串。”
“好嘞!您拿好!”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动作麻利地递过两串滋滋冒油的肉串,“小伙子,外地来的吧?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
沉弦接过肉串,咬了一口。
汁水四溢,肉质紧实,没有那种合成肉特有的橡胶味。
“恩,刚出差回来。”
沉弦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回答,“现在的肉……都这么好了吗?”
“那可不!”
老板得意地指了指头顶,“多亏了咱们联邦赢了啊!听说那个叫沉弦的大英雄,带着舰队把那群深渊怪物的老巢都给端了!现在上面的技术那是哗哗地往下放,这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沉弦嚼着肉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看到老板眼角笑出的褶子。
“是啊。”沉弦咽下嘴里的肉,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赢了真好。”
他掏出手机付了款,转身融入人潮。
没有人认出这个正在吃肉串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一刀劈开月球的神。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饥肠辘辘的归乡人。
这种被遗忘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不需要在这里时刻绷紧神经去计算敌人的弱点,不需要去权衡每一个战术动作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