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大教堂的侧廊常年浸在彩绘玻璃投下的冷色光里，蓝得近乎发紫。
艾薇把粗布包裹压紧，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套换洗衣物，其余的东西都在身上：双臂内侧的袖剑和匕首，后腰的手枪，腰间的子弹袋。
敲门声突然响起，艾薇拉开门闩，克劳斯立在走廊的蓝光里，
“艾薇，新接神谕，所有城邦的远洋舰即刻停航，各城进入战时最高序列，准备迎接最终一战。你被征用了。”
蓝光尽头，唱诗班的尾音忽然拔高，仿佛有人提前为末日点了赞歌。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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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神城，武神殿。
武神殿穹顶高悬着，女武神立于主殿正中，银白甲片贴合腰线，映出星刃的寒芒，背脊笔直得像一柄出鞘即不打算归鞘的剑。
“声音，来自我们亲手删除自己记忆前，埋下的一道‘根须’。如今根须被触动，信息逆流血肉，才在脑内回响。”
她抬眼，眸色与穹顶星刃同温，继续道：“内容只有一句：
‘当四座城邦的污源归零，终局之门自海平线升起。’
如今，光之城、真理之城、武神城，三处污源已被逐一拔除，仅余夜之城。
现在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在远海蓄压，雷声尚未滚至我们脚底。
安特站在阶下，闻言，
“我明白任务。可如今你们已经被勒令所有远洋舰停航，我该怎么去夜之城？游过去，还是飞过去？”
“传送。”维蒂亚收剑回鞘，“直达夜之城，坐标由哈莫妮亲手标定。她等在那里，接你。”
安特愣了半息，脸色由暗转赤，
“传送？”
一字一顿，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有这本事，为什么让我先漂去真理之城，再坐船来到你们武神城？”
维蒂亚的脸上出现带了极浅的、近乎透明的歉意：“因为我们一直在用血肉堵裂缝。每开启一次传送，污染源就会有机可乘，我们赌不起。
现在，三处污源源已经被消灭，金伯莉也得以腾出手，联合我与哈莫妮的权柄，临时开启传送。”
“金伯莉？海洋女神？她在这里？”
维蒂亚侧过一步，让出位置。
一阵带着潮味的风凭空出现，水汽凭空凝成细盐，又倏地炸成碎浪。
浪尖上，一条金色鱼尾出现。女性美人鱼悬停半尺，银发湿漉漉地搭在肩窝，发梢滴下的不是水，是极细的月白光点。
“你好，安特。”
海洋女神的脸上散落着淡褐色小雀斑，她体型娇小，腰线带着海浪特有的柔韧，胸口两枚珍珠母贝随呼吸微微开合，手里拿着一根离谱的法杖。
通体珊瑚，顶端嵌着一只会眨眼的微型灯塔。
脑海深处，那个神秘女孩突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海鲜啊好久不见。”
安特嘴角猛地一抽：——海鲜？这是海洋女神！现存的五大主神之一！
发觉到安特的脸色不对，海洋女神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安特深吸一口气，把“海鲜”两字连同唾沫一起咽回肚里：“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海神教在诸邦的码头、渔港都香火不断，可我从没见过一位‘海之子’。”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仿佛整个海神教，只有潮汐在回应祈祷。”
“没见过就对了，”金伯莉晃了晃鱼尾，鳞光在地面上刮出一串细碎的火星，“本来就没有。”
“没有？！”
安特感觉大脑里某根弦“嘣”地断了——那可是横跨四大城邦、信徒数以万计、连码头税都得看海神脸色行事的“海神教”！
“对啊。”金伯莉用珊瑚杖当痒痒挠，顺手在后背挠了挠，“我那么忙，哪有空管理这些？”
她屈指一弹，空气中浮现一道淡蓝水幕，像被拉开的账本：左侧，赤潮、黑涡、深渊垃圾带依次闪烁；右侧，航线图、期货曲线、潮汐发电功率条不停刷新。
“瞧，”她耸耸肩，“净化海洋、守护航线、传递情报、操控经济不崩盘。”水幕“啪”地合拢，化作一滴咸水，被她随手弹到地上。
“所以，”金伯莉叹气，“所有‘海之子’、外加海洋银行行长，统统都是我的分身。”
“都都是分身？！”安特努力让下巴归位：“可弄点真人帮你打下手，不是更轻松？”
“不需要。”金伯莉打了个小哈欠，露出两颗虎牙，“真人哪有我自己靠谱？你是不知道信徒能有多闹心——”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
“夫妻感情不合，求我让他们复合，行，我调一下荷尔蒙水平；可下一秒，同一户人家又跑来投诉，说老公太黏人，让我把他变回冷淡？我变你大爷！！！”
她甩了甩尾巴，水花溅成一串省略号。
“更离谱的是，公鸡不下蛋，也来祷告！这归我管吗？！！！”
公鸡不下蛋？？？安特想象了一下这种场景，嘴角疯狂抽搐。
“是挺闹心的。”
“所以，”金伯莉一合掌，贝壳“啪”地夹紧，“分身多好！24小时在线，零投诉，零薪资，还不会跟我抢贝壳内衣穿。”
“够了，家常到此为止。”
维蒂亚抬手，闲笑戛然而止。
“现状如下——”
维蒂亚指尖轻点，三座微缩光塔自地面升起，分别标出光之城、真理之城、武神城的虚影；塔尖皆发出光芒，象征污染源已熄。
剩下一座，正被漆黑脉络侵蚀，像被毒液浸透的心脏，仍在跳动，却每一次搏动都喷溅出暗红波动。
“光之城、真理之城和武神城的污染源，已经被你消灭。金伯莉在中间冒名顶替、截流情报，为我们争取到关键时间。可惜，纸终包不住火。
夜之城的污染源已觉察到不对，提前发动总攻。它不再潜伏，也不再试探，而是像一头被戳瞎独眼的巨兽，决意在被猎杀前掀翻整座囚笼。”
维蒂亚手腕一翻，黑红波动陡然扩张，却被一层柔白光圈死死箍住。
“哈莫妮有创世神留下的神器‘无垠守绫’，污染源暂时破不开夜之城的防御。但‘无垠守绫’是一件防御神器，只能困兽，不能屠兽。现在，需要你过去，协助哈莫妮消灭它！至于我们，则是守好各自的城邦，为最终一战做准备。”
无垠守绫，正因为创世神赐下的这件神器夜夜高悬，夜之城才成了四座巨邦里最后一盏不熄的灯。
黑灾环伺，它却独自豁免了宵禁——午夜钟声响起时，城头的飘带仍拖曳着银青色的光，像一条不肯垂落的晨曦，替所有子民守住“尚可夜游”的奢侈。
安特抬手，拳背轻叩左胸：“明白。”
维蒂亚点头：“很好。去检查你的准备，准备好一切。一个小时后，回这里，我和金伯莉送你到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