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福宫
荣飞鸢床榻上,四个孩子满床滚,张初翠跟荣飞燕两人躲在床边,生怕他们滚下来。
荣飞鸢坐在一旁反而清闲,今天好不容易一家人见面,她心中欢喜的很,特意将孩子从皇后那边要了回来。
“父亲母亲,显儿今年十六了,是不是该议亲了。”
虽说年纪有点小,但男子结婚本就从容,十五便可以开始相看,一直可以等到二十多,这一点女子就做不到。
张初翠:“呵呵,我能做主吗?”
荣自珍:“说什么胡话,让人听去,笑话。”
这种私事哪能胡说,旁边内侍在,传出去对荣飞鸢名声不好。
荣飞鸢:“母亲,实在是您相看的那些太不成话了,居然连庶女都要相看。”
张初翠:“我觉得挺好的,又高又壮,好养活。”
真是个朴实无华的老母亲,荣显心中清醒,幸好他的婚事母亲做不了主。
“你怎么想?”
面对荣飞鸢的探究目光,荣显想了想说道:“张家,海家,盛家。”
太子是荣飞鸢之子,那他的婚事,便绝无自己做主的馀地——背后牵扯的利害太多,半分由不得他。
荣飞鸢并非皇后,若荣显结亲的对象家世太过显赫、势力太强,明里暗里都会对皇后的地位形成制衡,甚至构成威胁。
赵祯与皇后夫妻一场,相濡与沫数十载,自然不愿见皇后陷入这般境地。
更关键的是,赵祯年事已高,精力渐衰,荣显本就是太子的亲舅舅,一旦太子地位稳固,他极易借着“皇舅”的身份大肆扩张势力。
若再让他借婚事攀附强援,日后难免会演变成外戚专权的局面,直接威胁到赵家的皇权。
所以他干脆挑明了方向:一文臣世家、一武将门第,再额外添上一个盛家。
接下来就看荣飞鸢怎么跟皇帝提了——若是皇帝对荣家权势并无过多担忧,那荣显的婚事,大抵就从那一文一武两家里头选,既合规矩,也能给荣家添些助力。
可若是皇帝话里话外透着顾虑,或是对荣家扩张势力存了戒心,那荣显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娶盛家的女儿。
荣飞鸢深深看了一眼弟弟,心中微动,立马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单纯定一门亲事,分明是借着谈婚论嫁,在试探皇帝的心思,也在试探荣家往后究竟该走“攀附强援”还是“收敛锋芒”的路。
“弟弟真的长大了。”
不过她又略微有些疑惑,她看向旁边嬷嬷。
“盛家,那个盛家?”
嬷嬷摇了摇头,她也没听说汴京城有什么姓盛的官员。
“是扬州通判盛大人,他家老太太,姐姐您该有印象——便是前勇毅侯府的独女,当年京里人人称羡的那位侯府小姐。”
“是她啊!”
荣飞鸢指尖的银簪顿了顿,先前的茫然瞬间褪去。
她怎会不知道,早年未入宫时,便听祖母提过勇毅侯府的旧事。
那位侯府小姐出身金尊玉贵,却偏要下嫁当时探花郎的盛老太爷,当时闹的满汴京无人不知。
出嫁时百里红妆,祖母每次提起都是羡慕神色。
那怕到了现在,每次提到徐家,也会引出哪位的事情,当然,大多都是惋惜的神色。
“你没去过扬州,怎么会知道盛家姑娘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也不全是吧,徐家三郎跟我关系还可以,而且我老师途径扬州时,也听说过盛家姑娘及笄,听说门坎都快被踏破了。”
荣显七凑八凑,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总不能说他前世就知道盛家姑娘吧!
一听是许敬文提的,荣飞鸢便没有再说什么。
能把不学无术的弟弟教成这般,荣家上下都打心眼儿里佩服。
“就是不知道这盛家姑娘怎么样?”
“盛家老太太那样的人,教出来的自然是好的。”
荣飞鸢点了点头,想着这话也没什么不对。
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可能教出一个肮腌货儿。
“娘娘,陛下召见富昌伯爵。”内侍走进来回秉。
荣自珍慌忙起身,按着规矩施了一礼,“那我先去了。”
于是跟在内侍身后来到了垂拱殿。
“陛下…”
“不用多礼了。”
赵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让人搬来椅子坐下聊,随便聊了一会,才不经意间提道。
“荣显今年十六了吧?”
“回陛下,犬子今年确实十六。”
“也该议亲了,有没有相中的。”
“这…”
荣自珍心中颇为复杂,刚才还在荣福宫聊的议亲,没想到陛下居然亲自过问了。
“荣妃比较看好英国公家那位。”
他小心翼翼扫了眼赵祯,但见官家面色无悲无喜的点了点头。
荣自珍顿时明白了,慌忙开口:“我家大娘子想着问问海家。”
“海家清贵。”
赵祯不咸不淡评价了一嘴,却没有说别的,荣自珍也是没招了。
“我家显儿觉得扬州通判家比较合适。”
赵祯一愣,笑意从脸上蔓延。
“盛家!盛家好啊,读书人。”
“可不是嘛,我家就希望出个读书人。”
荣自珍心中一松,连声附和,顿时也明白了,自家显儿的婚事,可能不太适合勋贵人家。
一时之间,垂拱殿内气氛轻松愉快起来…
而汴京另一边,那个被称赞的盛家,其主君正跟五城兵马司窦指挥使喝酒。
这位窦指挥使,就是袁文绍的顶头上司,跟盛纮私交还算不错,一听盛纮家的大姑娘及笄,立马推荐道:
“盛老弟,你说巧不巧,我这边刚好有个合适的人选。”
“奥,是哪家才俊。”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再说,盛纮来了兴致。
“忠勤伯爵府家嫡次子,袁文绍。”
“啊!这…这门第我家如何高攀的起。”
伯爵府家嫡次子好是好,但这样一来,华兰可就是高嫁,容易受委屈,还是打听明白后再说。
“这忠勤伯爵府的情况,盛老弟一打听就明白了,已经不复从前,我看中的是袁文绍本人,二郎是个踏实能干的,未来必定出息…”
盛纮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倒是不错,自己这好友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