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显挥笔一气呵成,引经据典大书特书一番,把他的埋怨全都夹杂在里面,再好好劝谏赵祯以后别这么搞了,否则就不跟你玩了
玛德,上了那么多折子,这是唯一一个传回来的,还被出卖了,怎么可能没点怨气。
荣显盯着折上文本沉思片刻,提笔又添了几笔,待墨迹吹干,才抬眼吩咐:“速速送回汴京,再拣三个样式上好的琉光宝鉴,一并装箱送去。”
权当破财消灾了,他暗自嘀咕,但愿这般打点下来,回去不至于还挨一顿好揍。
“孬种!”身后的承砚没忍住,低低嘟囔了一声。
“恩?!”
荣显气极反笑,这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面吐槽他,他当即蹲下身子,捡起脚边的布鞋就朝承砚打去。
“少爷,我这就去挑宝鉴!”承砚见他要动手,立马怯了,话音未落已撒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荣显拎着鞋子追到门口,望着承砚连滚带爬跑没影的背影,只觉得好笑又好气,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今日敢当面嘲讽,明日岂不是要蹬鼻子上脸?
荣显摩挲着手里的布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别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明日晨练,就把这小子拎来当陪练,借着陪练的由头,给他好好松松筋骨。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骨缝间咯吱咯吱的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淅。
“大人!”
一声轻唤打破屋内沉寂,女使捧着茶盘快步走来,眼角馀光瞥见荣显攥得咯吱作响的拳头,指节泛白、青筋隐现,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荣显松开拳头,沉声道:“何事?”
“回大人,通判家大公子求见,身旁还跟着一位公子,说是您的旧识。”
荣显略感诧异——长柏竟来了?
那盛家大郎,性子比深闺里的黄花大闺女还内敛,平日除了逛书坊买书,几乎足不出户,素来怕生又拘礼,今日怎会主动上门,还带了人,莫不是盛家出了天大的祸事?
至于还带了人,他这就有些猜不到了,顾廷烨好久没见,莫不是带了扬州的好友。
他念头一转,朗声道:“快请他们进来,再遣人叫个闲汉,送些上好的下酒菜来,今日我要与朋友痛饮几杯。”
女使躬身施了一礼,匆匆退了下去准备。
荣显刚转身要换件体面衣裳,门外便炸开一道洪亮的嗓门,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荣二郎!快把你那宝贝琉光宝鉴交出来。”
话音未落,顾廷烨已拽着长柏大步流星闯了进来,见荣显正解着衣扣换衫,竟半分不避讳,直接上手就去拉扯他的衣袖:
“快快快!你藏的琉光宝鉴还有没有?有好东西藏着掖着不分享,还得我们找上门来讨。”
荣显被他扯得衣衫歪斜,又气又笑,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滚滚滚!桌子上摆着呢,别来揪我衣服。”
顾廷烨这才悻悻松手,拉着长柏便在屋里翻找起来。
不过片刻,两人就从书架旁搜出三件琉光宝鉴。
顾廷烨举着一面对着自己,瞧着镜中清淅的人影,顿时咋咋呼呼起来:“好家伙!竟这般清楚,长柏你快看——长柏?”
连唤两声都没得到回应,顾廷烨狐疑扭头,却见长柏抿着嘴,脸颊憋得通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他顿时来了兴致,凑过去顺着长柏的目光一看,当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指着荣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二、二郎!你…哈哈哈哈…”
“遭了!”荣显一拍脑门,才想起方才只顾着琢磨送宝鉴的事,竟忘了收折子,赶紧快步上前将其合上,揣进怀里,没好气道:
“你们两个没规矩的,国家机密也敢乱看,小心我把你们扭送官府,治个窥探机密之罪!”
长柏也终是没憋住,捂着嘴低笑出声,缓了缓才拱手道:“二郎,这般机密折子,你怎好随意摆在案上,若是被旁人瞧见,反倒不妥,这折子既已批阅,还是妥善收好为妙,免得再生事端。”
被长柏指责了,不过这话说的也对,荣显拱手应道:“多谢则成,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你们两个够了啊!”顾廷烨挠了挠头,只觉得两人有些无聊,多大点事。
“你懂个屁!”荣显怼了他一句,这才招呼着两人往堂屋走,已经备下了酒菜,正好高乐一番。
只是这不是在家中,否则应该请评书唱戏的过来,一边吃喝一边欣赏,那才是正经玩法。
“二郎,你这宝鉴我瞧着实在合心意!”
顾廷烨眼睛一亮,伸手就从桌上拿起一块边缘雕着缠枝莲纹的琉光宝鉴,入手冰凉顺滑,镜面清淅得能映出他脸上的每一根发丝,比家里最好的铜鉴还要透亮几分。
他毫不客气地找了个锦布袋把宝鉴仔细装好,随手就要往怀里塞,“我先拿了,你说个数,回头我让人把钱专程送到府上。”
就听荣显拉着长柏的手一顿,慢悠悠地转过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承惠一万贯!”
“哐当”一声轻响,顾廷烨手里的锦布袋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荣显,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斗:
“多…多少?一万贯?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东西难道是纯金打造,还镶了东珠不成,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万贯啊!在汴京近郊,足够买一两百亩上好的良田,还能雇上三五个佃户耕种,一年下来的收成够寻常人家吃穿不愁三五年。
就这么一块巴掌大的琉璃鉴,要花一万贯买,那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他疯了才会花这份冤枉钱。
荣显却没理会他的震惊,走上前捡起布袋,拉着他往堂屋的八仙桌旁走:“先坐下喝口酒压一压,咱们慢慢说。”
说着便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的酒香,“顾兄,你说实话,你见过琉璃鉴吗?见过这般没有一丝气泡、能把人影照得纤毫毕现的宝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