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
寿安堂,盛老太太听到华兰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隔着老远就伸出手。
“祖母,这样…然后这样,是什么意思?”
看着华兰眼睛一瞪,然后又俏皮的眨了眨眼,盛老太太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是被凶了?”
“啊!他凶我,他怎么能凶我,我都没凶…”
想了想,华兰好象真的瞪过荣显,但这不重要,明明是他将长柏弄成那副狼狈样子,凶他也是活该。
“哈哈哈哈…”盛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祖母…”
“好好好,不笑了。”
姑娘长大了,她是真的有些不舍,可再不舍也要嫁人。
她拉着华兰的手,神色格外认真,“华儿,你实话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
华兰一滞,心中百转千回。
明兰瞧着荣显,总觉得这人象团没定形的云,摸不透底细。
他不似祖母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变,反倒爱说爱笑,跟长柏凑在一起时,玩笑闹得比谁都欢,可真要琢磨他心里在想什么,却半点头绪也无。
她总觉得荣显行事全凭心意,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偏生都在情理之中,没半分逾矩过分的地方。
跟他待在一处时,不用时时提着心防着说错话、行差礼,倒比跟其他世家子弟相处要松快许多,明兰自己也觉着稀奇——这般没个定准的人,她竟半点不讨厌。
“我全听祖母的。”
见华兰满脸羞红,盛老太太顿时有数了,于是便叮嘱道:“我托人打听过了,荣家大娘子跟你母亲脾气秉性差不多。”
说着话都有点夸奖张初翠的意思,感觉张初翠还不如王若弗,只是有一点,是个心软的性子。
“荣家主君一门心思捞钱,其他的都不怎么管。”
这话逗得华兰都笑了,一个莽撞,一个搞钱,还有一个没脸没皮,富昌伯爵府可真够另类的。
盛老太太也哈哈一笑,接着补充,“荣妃是个明事理的,做事公允,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二郎那个妹妹还看不出什么脾气秉性,不过再过些年就要出嫁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算来算去,这富昌伯爵府除了不能世袭罔替,好象也没什么不好的。
房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凑到盛老太太耳边压低了声线:“老夫人,方才瞧着荣家哥儿身上不对劲——那股子沉下来的气势,竟有几分象当年主君从外任上办完事归来时的模样。”
“你是说……”盛老太太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讶,抬眼看向房妈妈。
房妈妈没多言语,只沉沉点了点头。
杀人了?!
这念头在老太太心里一闪,她定了定神,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对房妈妈吩咐道:“等长柏缓过劲来,你悄悄问问他,今日跟荣家哥儿出去,到底撞见了什么事。”
一旁华兰听着两人的谈话,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你们说什么呐?我为什么听不懂!
…
府衙
王瑾正忙着处理公务,下人走进来禀报,富昌伯爵府荣显拜访。
说实话,听到荣显来了,他是有些吃惊的,别看贤侄伯父的叫着,实际上两人关系也仅限于认识。
许敬文没有官职,荣显家富昌伯爵府不能世袭罔替,皇子也不太稳固,所以荣显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同窗的学生。
不过他还是打算见一下,许敬文的面子,国公爷的面子。
荣显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刚想客套两句,就听荣显拱手道:“伯父,您恐有祸事临近,若再迟疑,一旦事发,恐怕会祸及家人。”
王瑾:“???”
坏了,这孩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莫非是砸场子,我就不应该放进来。
不过他为官多年,一些定力还是有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荣显。
荣显丝毫不杵,眼神清明,神色坦然,也不说话。
王瑾有点慌了,这么大的孩子,如果真的说谎,在他注视下不应该是这种神色,可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越是琢磨越是心乱不已,他沉声道:“贤侄何出此言?”
“伯父!”
荣显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急切:“您可知齐国公这趟来扬州,根本不是为了议亲?”
“啊!”王瑾手里的茶盏“哐当”撞在桌沿,茶水溅出大半,他瞪圆了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不是为了荣家亲事,那是为了什么?
荣显似是看穿了他的震惊,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伯父,您与我老师是至亲好友,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半生清名,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话像钩子似的勾着王瑾的心,可荣显偏不往下说,他急得手心都冒了汗,心中暗骂不已:你这死孩子倒是往下说啊!
荣显却缓了缓,才一字一句道:“齐国公来扬州,是为了查盐务。如今关键证据早就送进了汴京城,只等他带着剩下的凭据回去,就能直接上奏朝廷。”
“哗啦——”王瑾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满是骇然。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砸得他脑子嗡嗡作响,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不可能!齐国公来了这些天,连盐商的门都没踏过,怎么会……”
“伯父!”荣显突然提高了声音,声如洪钟,震得王瑾耳膜发疼,
“齐国公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行的是以小牵大,突破官防之法。”
他往前探了探,语速快了几分:“先是从‘商籍冒籍’切入——盐商想让子弟入商籍避税,定会跟盐运使、府学官员来往书信,甚至留下贿赂的凭据。只要先拿住几个商户或是经办的小吏,再顺着这条线,就能用‘科考舞弊’的罪证,把盐务上的主官都扯进来。”
说到这儿,荣显故意顿了顿,添了句:“前些日子不知是谁传出去,居然说我荣显没钱,真是笑话,好些人赶着给我送礼——那些盐商,齐国公直接在驿馆就问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