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房门被推开,夹杂一些碎雪落进。
“爷,泡泡脚。”
魏飞端着热水放下,林安平放下书从椅子上起身。
雪夜的京都城入,江安长街上行人稀少,巷道胡同内,更夫裹了裹身上厚袄子。
除了饮酒唱曲之地,基本上铺子都已早早关了门,倒是还有一家首饰铺子透出昏黄的光。
铺子的掌柜姓孟,单名一个全字。
这会儿他正就着油灯拨弄算盘,算着今日的账目。
算到那支白玉簪时,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簪子进价就六两二钱,若是往常,少说能卖到十几两。
可今日那位大人
罢了罢了,三两就三两吧,总比啥也没有强。
刚叹完一口气,便听到铺门外传来“咚咚”两声轻响。
孟全抬头,都这个时辰了,铺门也关了,怎么还有客人来?
莫不是熟客?
这样想着,他手离开了算盘,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压低了声音,“谁啊?都打烊了,明个一早再来吧。”
“掌柜的,开开门”
“是来给你送银子的”
得亏这是江安城,天子脚下,又临近年关,街上时有巡街的衙役。
孟全听到银子,没想太多便将房门拉开半边,看向了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猥琐男人,这是孟全第一反应,就是猥琐丑陋,其貌不扬都谈不上。
再加上两人此刻拢着袖子,脸上堆着笑容,孟全有种后悔开门的感觉。
“二位这是?”
“掌柜的,俺们是爷府上的。”
“爷府上?”孟全听的懵了一下,“不知二位是哪家府上?”
“就白日里的那位爷,”耗子跺了跺脚,“怪冷的慌,咱哥俩要不先进去说?”
“白日那位爷?”
孟全越发糊涂,可不敢让二人进来了,脑子在那飞转。
白日?莫非是今个买簪子的大人?
嫌银子给多了?特意差人来讨要?
“麻烦让让”菜鸡出着哈气,爷不顾孟全拦在那里,硬是挤进了门,“还是里面暖和”
孟全见状,只得将门打开些,让另外一人也走了进来。
“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冷,掌柜的,有热茶没?给俺们沏一杯暖暖身子?”
不是,这么自来熟的吗?孟全站在那心里嘀咕,见二人似乎没有歹意,还是去倒了茶来。
两人也不客气,接过茶杯在手后,在柜前的凳子上随意坐下。
“二位这是?”
“实不相瞒,俺哥俩是国公府上的,俺家爷在你这儿买了支簪子,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果真如此!孟全心里大惊,也是一慌,忙不迭点头,“公爷能光临小店,是小店的福分。”
“是小的糊涂,不知是公爷,伸出狗爪子接了银子,小的这就”
“哎,”菜鸡抬手拦下孟全,“说什么呢,俺家爷回去后觉着,白日给的银子少了些、三两银子怕是买不来。”
孟全心里一紧,这是啥意思?要补银子?还是说自己要多赔些银子?
“不敢不敢,公爷能给银子,已是小人的福气了,那簪子值不了几个钱。”
“值不值钱,俺们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耗子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丢到了柜面上,“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俺家爷让补给你的。”
“二十两?!”孟全身子一抖,瞪大了眼,“这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小的可不敢要”
“给你就拿着,”菜鸡有些不耐烦道,“俺家爷说了,做生意不易,不能让你亏本。再说了”
他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
孟全心中一凛
然而菜鸡没再开口,再说什么也不说了,这顿时让孟全心七上八下不落稳起来。
而耗子却此刻站起身,在铺子里踱了两步,打量着柜面上那些首饰。
“掌柜的,你这铺子开在江安长街上,是个好位置,这街上来往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家的人,生意应该不错吧?”
“生意生意勉强糊口”
“糊口?”耗子脚下一停,斜眼盯着孟全,“掌柜你不老实哦”
“啊?没没没”孟全被耗子眼神吓住了,“小的都是实话实说,贵人时而有,也不是那么”
“都哪些贵人啊?”菜鸡冷不丁开口,吹了吹手中茶叶沫,“是哪家大人宅中夫人小姐?还是说哪个大人小妾相好的?”
“要真是这些人的话,”耗子在一旁笑着接过话茬,“那你说的糊口俺可不信,大家大业的,随便一出手,估摸着都是几十上百两对吧?”
孟全脸色微变,咽了咽唾沫。
“二位这话是何意?小的有些糊涂了”
“没什么意思,随口瞎聊呗”
耗子走到他近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力道有点重,孟全被拍的身子矮了矮。
“俺就是好奇想知道知道,长长见识嘛,都说这京都城里人家日子过得‘滋润’,想着开开眼,怎么?不方便说?”
“这这,小的可不敢乱说”孟全弯腰直摇头,“小人就是个做买卖的,这来铺子里的都是客,小人只做生意,哪敢打听客人的事”
“哐当!”
菜鸡放下茶杯一起身,从身上掉下一物在地上。
“不好意思,”菜鸡弯腰捡起手弩,“平日里喜欢打个鸟”
孟全脸色一白,看我像鸟不?
“做账呢?”耗子手从孟全身上移开,斜靠在柜面,伸手随意拨弄两下算盘,“记的详细不?”
孟全小腿都开始打颤,哪还敢去接话,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模样。
“掌柜的,爷今个回去还夸你来着,说你是个聪明人,是会做生意的人”
“谢谢公爷夸奖”
“甭谢,都是缘分不是,”耗子勾着嘴角笑道,“这江安大街上首饰铺子不止你一家,可俺家爷偏进了你的门,这就是是缘分,缘分到了,就得接着,你说是不是?”
“咔!”
菜鸡低头摆弄着手弩,拉上了弦。
“啧啧啧”耗子提起方才丢的布袋子,“二十两银子是有点重,都是缘分钱啊这缘分不止,银子可就不断”
孟全看向那布袋子,喉结动了动,这哪是银子啊,这分明就是烫手的烙铁啊
“二位爷,”孟全苦着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是小人不识抬举,实在是小人谁也得罪不起啊”
“哟?公爷你就得罪起了?”耗子皮笑肉不笑瞥了他一眼,“这京都城里,那些看似风的官儿,哪个见到爷不躬身行礼?”
这寒冬腊月夜里,周全额头直冒细汗。
耗子方才一句话说的不错,他孟全是个聪明人,话里话外也明白了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布袋子拿到手里。
“二位爷小人往后一定尽心尽力记好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许多”
耗子露出满意之色,顺便瞪了菜鸡一眼。
“别摆弄了,回头失手再吓着掌柜,时辰不早了,回去睡觉。”
“嘿嘿”菜鸡抬起头,冲着孟全笑了两声,扬了扬手中手弩,“掌柜别怕,这玩意没多大力道,最多穿个透心凉”
孟全两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