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乔与刘封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诸葛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内心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申仪这就反了?!
历史上他不是在曹丕即位后才反的吗?
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巨大的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荒谬感。
我就是想救个关羽,弥补一下遗撼,怎么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引发的蝴蝶效应一波接一波?
刚打退追兵,内部又起火,这荆州败逃之路未免也太坎坷了吧!
而刘封在申仪竟敢背叛他的震惊与暴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背后也不由沁出一层冷汗。
他猛地看向身旁看似淡定的诸葛乔,心中涌起一股后怕与庆幸。
若非乔弟当机立断,提出主动袭击疲惫的曹军,打了一场胜仗,挫了敌军锐气……
此刻他们前有叛军堵截,后有虎豹骑追兵,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那后果……
简直不堪设想!
如今曹军新败,短时间内必然不敢紧追,他们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可以专心应对内患。
“乔弟,多亏了你!”
刘封由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劫后馀生的感慨。
“恩?”
诸葛乔有些莫明其妙,刘封这是抽了什么风?
刘封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立刻做出安排。
留下数百精锐将士,由副将统领,据守在刘封所说的无名山谷险要处。
多设旌旗,广布疑兵,严防肯能追来曹军。
刘封自己则带着诸葛乔和其馀人等,火速赶往西城方向与关羽主力汇合。
一路上,两人心情沉重。
西城虽然兵马不多,不到两千,但据城而守,若想强攻,一来需要时间,二来必然会有伤亡,而且很可能久攻不下。
一旦被后续曹军追上,仍是死局。
必须想个办法,最好是能智取,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个麻烦。
“申仪……申耽……”
诸葛乔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脑中飞速运转。
兄弟二人,一随军迁徙,一据城反叛。
“该不会里应外合吧?!”
心中一凌,快马加鞭。
不久后,两人便赶到了西城之下。
只见关羽率领的主力以及庞大的百姓队伍被迫停滞在城外旷野,气氛压抑。
城头之上,“曹”字大旗刺眼地飘扬着,守军弓弩齐备,戒备森严。
而就在城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着城头喊话,正是随军而来的申耽!
只见申耽站在箭矢射程的边缘,面朝城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劝说着。
“二弟!你糊涂啊!岂可自绝于王上?!曹魏势大,然其心难测,岂是久依之主?”
“你看看为兄!诸葛公子发明的‘暖身汤’,深得军心民心,已允我申家独家经营!
此乃长久生财之道,更是结交贵人、稳固家族之基!到了汉中,凭借此物,我申家何愁不能兴旺发达?”
“你再看看这随行的数万百姓!王上仁德,必会妥善安置,届时开垦荒地,经营商贾,汉中便是你我申家新的根基所在!
远比困守这随时可能爆发战火的西城要强啊!”
“你若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与王师为敌,与关将军为敌,与诸葛军师为敌!且不说眼前城破身亡之祸,就算曹魏暂时容你,我申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将来在汉中之地再无立锥之所!
父亲在天之灵,岂能安息?!你我要成申家的千古罪人啊!”
听到申耽的话语,诸葛乔内心诧异。
“这是唱的哪出?两人竟没有里应外合。”
这申耽不愧是申家家主,话语间既有利益诱惑,又有亲情绑架,更有严厉警告。
可谓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
申耽在城下声嘶力竭的劝说,换来的却是城头申仪更加激烈的反驳。
“兄长!你才是糊涂!”
申仪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和自以为是的精明。
“曹公已许诺,只要我献城立功,便表我为西城太守,加封关内侯,永镇此地!此乃实打实的功名富贵!那刘备编履小儿,偏安一隅,岂是曹公对手?”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试图反过来策反申耽。
“兄长!不如你我里应外合,擒拿关羽、刘封,献于曹公,此乃不世之功!我已得密报,曹彰将军正率精锐从子午谷星夜赶来!
届时,曹真将军在后,曹彰将军在前,两路夹击,莫说这区区溃军,就连汉中、乃至西川,都将尽入曹公彀中!
此时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难道要跟着他们一起陪葬吗?!”
申耽在城下听得心惊肉跳,曹彰出兵子午谷的消息如同重锤敲击在他心头。
他确实尤豫了,巨大的风险摆在面前,一边是曹魏许诺的重利和滔天权势,另一边则是蜀汉阵营缥缈的未来和当下的危机。
然而,他脑海中迅速闪过诸多画面。
刘封在明知孟达通敌、且与自己兄弟可能有所牵连的情况下,并未深究。
反而诸葛乔将“暖身汤”这等生财之道独家交予自己。
诸葛乔,军师嗣子,看似年轻却手段非凡,智计百出,与他交好,无疑是搭上了蜀汉未来最内核的圈子。
更重要的是,申家大半族人、积累的财富以及未来的希望。
那数万即将迁往汉中的上庸百姓心中的口碑,此刻都系于刘封、诸葛乔之手。
若自己此时反水,且不说能否成功。
就算成功了,在曹魏那边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降将,如何比得上在蜀汉这边潜在的、可持续的发展空间和相对稳固的信任?
权衡利弊,反复挣扎,申耽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对着城头喊道。
“二弟!休要执迷!刘将军、诸葛公子待我申家不薄!曹魏之势,未必长久!我意已决,追随王师前往汉中!
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速开城门,迷途知返,否则……否则便是与我申耽,与整个申家断绝关系!”
但申仪显然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对兄长的最后劝告置若罔闻,反而嘲笑申耽不识时务。
申耽见劝说无效,心中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满脸羞愧地来到关羽、刘封面前,躬身请罪。
“君侯,少将军,属下无能,未能劝服舍弟……他……他鬼迷心窍,竟做出此等背逆之事,耽……耽实在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