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秦苍逃遁，清姿继续驰援
断云岭的风，陡然变得安静下来。
那股由灭神教邪术留下的空间之力，在空气中漾开最后一圈涟漪，便彻底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剩下被夷为平地的峡谷，以及满地焦黑的深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顾清姿站在深坑边缘，目光落在秦苍消失的地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灭神教的传送符印，比她想象中更为诡谲。它并非单纯依靠灵力启动，而是与被施术者的生命气息绑定，在濒死之际自动触发。这种保命的手段，阴险，且有效。
她没有追。
一是追不上，二来，她体内的状况，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那股刚刚从秦苍血脉中强行嫁接而来的【秦家神力】，像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金色猛兽，正在她的经脉中疯狂地冲撞、咆哮。它高傲、霸道，不屑与她体内那些充满了野性与邪异的力量为伍。
神力臂中泰坦巨猿的狂暴意志在低吼，试图将这外来者撕成碎片；毒腺里的蛛毒本能地收缩，散发出致命的威胁；而那份源自噬魂貂的吞噬之力，更是化作一个幽暗的漩涡，蠢蠢欲动，想要将这股纯净的能量体彻底消化。
她的身体，成了一座喧嚣的斗兽场。
若非有定魂珠释放出的温润魂力，如同一条条坚韧的锁链，强行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力量捆绑在一起，恐怕此刻她的身体早已被撕裂。
“顾姑娘……你……”
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颤抖与敬畏的声音。
三名神族弟子走了上来，他们看着顾清姿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来时是奉命行事的尊敬，那么此刻，就是面对一尊行走的、无法理解的禁忌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弟子，他亲眼看到顾清姿是如何将秦苍一身引以为傲的血脉之力，活生生抽出来，化为己用，再反手用秦家的绝学将其碾压。
这种手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甚至超出了他们对于“残忍”这个词的想象。
“无事。”顾清姿收回目光，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能感觉到，刚刚那一记毫无保留的“秦龙破军”，不仅重创了秦苍，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股金色神力的脸上，让它的气焰收敛了许多。
战斗，果然是驯服力量最好的方式。
“我们走。”她没有丝毫停留，只吐出两个字，【邪风翼】在身后展开，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名神族弟子不敢怠慢，立刻压下心中的骇然，催动神力跟上。
风在耳边急速掠过，带着山石破碎后的尘土气息。
顾清姿一边极速飞行，一边分出一半心神，沉入体内。她像一个冷酷的驯兽师，用强大的魂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压制着那股金色神力，强迫它去适应、去接纳周围那些“粗鄙”的邻居。
这个过程，无异于在自己的血肉中掀起一场场微型的战争，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会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
这点痛楚，与被活剥神骨时的绝望相比，与在万兽窟中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相比，算不了什么。
“顾姑娘，您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飞在最侧的一名神族弟子，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这里有神族特制的‘凝神丹’，或可助您调理一二。”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恭敬地递上前来。
顾清姿的目光从玉瓶上扫过，摇了摇头：“不必。”
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它还没服气，我需要让它记住，谁才是主人。”
那名弟子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手一抖，差点没握住玉瓶。他看着顾清姿那纤细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竟是将那股嫁接而来的神力，当成一个活物在驯服。
何等恐怖的意志，何等匪夷所思的掌控力。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离三眼神族的领地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气氛，也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青翠的山林，出现了大片大片被暴力摧毁的痕迹。巨大的掌印，深不见底的剑痕，以及被烧成焦炭的树木，随处可见。
偶尔，他们还能看到一些身穿各色服饰的修士，正拖家带口，神色仓皇地从三眼神族的方向逃离出来。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追赶。
看到顾清姿一行人竟朝着那个方向飞去，那些逃难的修士纷纷投来如同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甚至有人好心的高声呼喊。
“别过去！前面在打仗！秦家和一群疯子把三眼神族给围了，见人就杀啊！”
“快逃命吧！天塌下来了！”
顾清姿没有理会那些声音，她的速度，反而又快了几分。
她的心，正一点点往下沉。
云舒赠她天眼晶，助她破妄眼进阶；在云雷长老发难时，与她并肩作战；在她离开时，又赠她天眼预警符，叮嘱她万事小心。
在这冰冷残酷的世道上，云舒是为数不多，曾向她释放过真正善意的人。
这份情，她不能不还。
她脑海中，【破妄眼】早已将周围的环境信息尽数纳入分析。
敌人的数量、实力分布、战线的推进方向……无数信息流淌而过，在她心中勾勒出一副愈发残酷的战场全貌。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秦家与灭神教这次是倾巢而出，摆明了是要将三眼神族彻底从这片大地上抹去。
又飞驰了半个时辰，一片连绵的、如同翠色屏风的山脉，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穿过那片‘翠屏山’，就是三眼神族的族地了。”为首的神族弟子沉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凝重。
然而，当他们真正飞临翠屏山的上空时，四个人都同时停了下来。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气，混杂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原本应该鸟语花香、灵气充沛的山脉，此刻却死寂一片。
没有一丝风，没有一声鸟鸣。
连天上的云，都仿佛被那股血气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压抑地悬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顾清姿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超敏听觉】里，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属于生灵的脉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愈发不祥的预感，再次加速，身形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第一个冲过了翠屏山的山脊。
下一刻，山脉另一侧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
身后跟上来的三名神族弟子，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
那是一片怎样的地狱？
原本秀美如画的山谷，此刻已是一片焦土。
宏伟的殿宇倒塌了大半，化为断壁残垣。精致的园林被付之一炬，只剩下漆黑的枯枝在死寂中挣扎。一条清澈的河流被染成了红色，粘稠的血液在河道中缓慢地流淌。
无数三眼神族族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们中的许多人，直到死，脸上还保持着惊愕与不甘的表情，那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第三只眼，此刻却空洞地大睁着，失去了所有神采。
整个族地，被一个巨大的、由黑气与血光交织而成的大阵笼罩着。
大阵之外，是密密麻麻的、身穿秦家与灭神教服饰的修士，他们像一群贪婪的鬣狗，将整个山谷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大阵的中央，三眼神族最后残存的数百名族人，正背靠着一座摇摇欲坠的主殿，结成一个防御阵型，苦苦支撑。
为首一人，正是云舒。
她身上的族长华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握着法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倔强，像一簇在狂风中绝不熄灭的火焰。
在她的身前，是无数正在疯狂攻击护罩的敌人。
而在她的身后，是那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年轻的族人。
她，是他们最后的屏障。
顾清姿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云舒那道孤独而倔强的背影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深处，轰然炸开。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自己的珍视之物，被人肆意践踏、摧毁时，所引爆的、最冰冷、最纯粹的……杀意。
她体内的那股金色神力，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第一次，停止了冲撞，与她体内其他的力量，一同发出低沉的、渴望杀戮的嗡鸣。
“清姿……你……”
身侧的神族弟子，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恐怖杀气，声音都开始发颤。
顾清姿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只白皙纤细的右手上，一缕缕璀璨的金色神力，与一丝丝幽暗诡秘的蛛毒，以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吞噬之力，开始缓缓交织、融合。
一场杀戮的盛宴，即将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