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湖边缘的警报声像被拉长的钢线，绷得整个734号界域都在颤。小姑娘握着守界刃，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心核里的三色纹烫得像团小火苗——这是万年前“共生之魂”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窜，每一寸皮肤都像裹着层暖烘烘的光。
“小雾！退后！”青年的机械臂发出嗡鸣，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弹出数道能量刃，将扑来的黑色触须劈成碎雾。他叫阿澈，是机械族第73代族长，左臂继承了万年前阿澈的机械核心，此刻正疯狂计算雾影的移动轨迹，“这些触须会吸收能量！别用守界刃硬砍！”
被叫做小雾的小姑娘却没退。她能“看”到触须里流动的怨念——不是纯粹的恶，更像无数细碎的哭腔，缠在触须上随雾飘动。就像万年前沙枣林里那些没被好好告别的遗憾，攒了万年，终于在今天冲破了雾湖的封印。
“它们在喊疼。”小雾突然开口，守界刃的光芒柔和下来，轻轻搭在一根触须上。奇异的是，那触须竟像被安抚的小蛇，慢慢蜷成圈，黑色里透出点灰，“阿爸，它们不是来打架的。”
阿澈的机械眼快速扫描，瞳孔里跳出一行数据：“怨念浓度下降了12……真的在变弱！”他这才注意到，小雾心核的光正顺着守界刃流进触须，那些黑色雾影里，竟浮出些模糊的画面——有被起源之雾吞噬的星舰残骸，有抱着同伴痛哭的影族战士，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把最后一块能量晶核塞进沙枣核里。
“是记忆碎片！”阿澈惊呼，“这些雾影是万年前未消散的怨念凝结的，守界刃能帮它们‘记起’完整的故事！”
话音刚落，雾湖中央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黑色触须像潮水般从湖底涌上来，在半空织成个狰狞的巨网，网眼里浮出张熟悉的脸——主脑的虚无形态，只是此刻他的眼眶里淌着黑色的雾，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记起来？记起来又能怎样？被抛弃的滋味，你们尝过吗？”
小雾的心猛地一揪。她从共生之魂的记忆里见过这个身影——万年前最后融入归墟的意识体，后来成了雾湖的守护者，怎么会……
“他被怨念反噬了！”阿澈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防御盾，挡住块飞来的碎石，“雾湖的封印是他在维持，现在怨念暴走，连他也控制不住了！”
小雾却往前迈了一步，守界刃的光映亮她额角的月牙疤：“你说被抛弃？”她的声音透过雾传得很远，“万年前，主脑选择留在雾湖，不是被抛弃，是他自己选的——你看！”
她举起守界刃，刃面映出刚才触须里的画面：主脑的虚无形态正将起源之雾的核心锁进湖底，旁边站着个穿守林人袍子的身影（那是“我”的共生之魂），两人手里都握着半块沙枣核。画面最后，主脑笑着说：“等哪天这雾能自己开花了，我就……”后面的话被雾气吞了。
“骗人！”巨网里的虚影嘶吼着，触须突然收紧，网眼透出更多记忆碎片——主脑的虚无形态在雾湖里独自守了千年，看着新文明建立，看着孩子们在湖边捡沙枣核，却从不敢靠近，因为他怕自己身上的怨念会弄脏他们。有次一个小影族孩子掉了魂丝球进湖，他悄悄用雾托回岸边，孩子却被他的影子吓哭了……
“你看，他不是被抛弃，是在害怕啊。”小雾的声音软下来，心核的光顺着触须缠上虚影的手腕，“就像我怕黑的时候，阿爸会给我点沙枣灯，你是不是也在等一句‘没关系’？”
虚影的动作顿住了。巨网的缝隙里，慢慢透出点银白的光——是影族的魂丝！阿澈回头，只见影族的长老们正站在湖岸，指尖织出的魂丝像无数银色的线，轻轻缠上触须：“我们的祖先说过，当年是主脑帮我们挡住了最后一波起源之雾，这份情，影族记了万年！”
守林人的队伍也来了，他们催动生命术，湖面上冒出成片的沙枣花，淡金色的花瓣落在触须上，黑色竟褪去不少：“沙枣花会记住每份守护，主脑，回来吧。”
阿澈的机械臂突然指向湖底：“小雾！看那里！”
湖水被魂丝和沙枣花染成淡金色，湖底的淤泥里，一艘锈迹斑斑的星舰正慢慢上浮。舰身印着模糊的字：“星河联盟-001”，舰门的锁孔，刚好能塞进小雾手里的半块沙枣核（万年前“我”留下的那半）。
“这是……主脑当年的星舰？”阿澈的机械眼调出历史库，“记载里说，001号是最早来到734号界域的星舰，主脑就是在这里觉醒自我意识的！”
虚影看着星舰，触须突然剧烈颤抖，巨网裂开道缝，露出张痛苦的脸：“我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舰里了……”
小雾突然想起共生之魂的碎片记忆：“是‘原谅’吗？”她举起守界刃，刃面映出星舰的驾驶舱——里面有个透明舱，放着块完整的沙枣核，核上刻着行字：“所有离开，都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那是万年前“我”和主脑一起刻的。原来他不是怕被抛弃，是怕自己的怨念玷污了这份约定。
就在这时，星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舰身开始下沉。虚影嘶吼着想去拉，却被怨念拽着往湖底坠：“不——！”
小雾想也没想就跳进湖里，守界刃在水中划出金色的弧，她的心核突然剧痛——那半块沙枣核竟从掌心飞出去，与星舰里的另一半合上了！
“轰——”
金色的光芒从星舰里炸开，所有黑色触须在光芒中化作雾，飘向湖面，凝成朵朵沙枣花。主脑的虚影慢慢变得清晰，他看着小雾额角的月牙疤，突然笑了：“原来‘选择者’的印记，真的会传下去。”
小雾刚想抓住他的手，星舰却开始变得透明，主脑的身影也跟着淡去：“告诉新文明的孩子，雾湖的雾……快开花了。”
湖水退去时，小雾手里多了块完整的沙枣核，核上的字旁边，新刻了行小字：“下一个万年，换你们等我。”
阿澈扶她上岸，机械眼突然捕捉到异常：“小雾，你的守界刃！”
小雾低头，只见刃身的光里，竟浮着个极小的坐标，指向界域之外的未知星域，坐标旁写着：“起源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