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松山镇大捷的次日。阳光似乎都比往日灿烂几分，驱散了连日的阴霾，照耀在仙霞岭的群山之间。胜利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战士们挺直了腰杆，乡亲们脸上也多了久违的笑容，就连指挥部里，连日来凝重的气氛也略微松动。然而，在这片被胜利喜悦笼罩的表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甚至因为这场胜利，某些潜藏的危机正在加速发酵。
清晨，指挥部前的空地上，临时搭建起了简易的主席台。宋希濂、吴觉农、周明远、安德烈中校、老韩、徐锐、李慕华、王民生等根据地主要领导，以及刚刚凯旋归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秦风及其麾下主要军官，与闻讯赶来的部分军民代表聚集在一起，召开庆功暨总结大会。人数不算多，但气氛热烈。
宋希濂站在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兴奋、或疲惫、或期待的脸庞，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开：“同志们， 乡亲们！ 昨天 夜里， 我们 英勇的 ‘雷霆’ 突击兵团， 在 秦风 团长的 率领下， 长途 奔袭， 深入 敌后 四十 公里， 一举 端掉了 鬼子 在 松山镇 的 重要 物资 中转站！ 炸毁 了 他们 准备 用于 进攻 野狼谷 的 大批 弹药、 油料！ 沉重 打击了 日寇的 嚣张气焰， 极大地 缓解了 我们 野狼谷 方向的 压力！ 这 是一次 漂亮的 胜仗， 打出了 我们 仙霞岭 抗日 军民的 威风！”
台下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尤其是“雷霆”兵团的战士们，虽然脸上难掩倦色，但眼神中充满了自豪。
“在此， 我 代表 根据地 军政 委员会， 向 所有 参加 此次 战斗的 指战员， 致以 最 崇高的 敬意 和 最 诚挚的 感谢！ 你们 是 英雄！” 宋希濂带头敬礼，台下所有人，无论军民，齐刷刷地立正、敬礼或行注目礼。
礼毕，宋希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是， 同志们， 乡亲们， 我们 千万 不能 因为 一场 胜利 就 沾沾自喜， 就 以为 鬼子 不行了， 就 以为 困难 过去了！ 恰恰相反！ 松山镇 一把火， 烧疼了 鬼子， 也 必然 会 引来 他们 更 疯狂、 更 凶狠的 报复！ 我们 炸了 他的 仓库， 他 会 想 办法 从 别处 调， 甚至 可能 加速 进攻， 企图 在 我们 最 虚弱、 最 松懈的 时候， 给我们 致命 一击！”
“还有， 我们 自己 家里 的 困难， 并没有 因为 一场 胜仗 就 消失。 被服厂、 兵工厂 的 损失， 粮食 药品 的 短缺， 依然 像 大山 一样 压 在 我们 身上。 更 危险的是， 鬼子 潜伏 进来 的 特务， 那个 ‘灰雀’， 还有 那个 可能 还在 我们 身边的 ‘影武者’， 他们 就像 毒蛇， 就 躲在 暗处， 随时 可能 再 咬 我们 一口！”
“所以， 今天 这个 会， 既是 庆功会， 更是 动员会， 是 警醒会！ 我 要求 全体 指战员， 从 现在起， 立刻 从 胜利的 喜悦 中 清醒过来， 以 加倍 的 警惕， 以 更 坚决的 行动， 去 迎接 更 严峻的 考验！ 后勤 部门， 要 加紧 组织 生产 自救 和 外部 采购； 一线 部队， 要 加固 工事， 抓紧 训练， 随时 准备 迎击 鬼子的 反扑； 保卫 部门， 要 继续 深挖 细查， 不 放过 任何 可疑 线索， 务必 把 隐藏的 敌人 揪出来！”
“胜利 属于 我们， 但 战斗 还 远未结束！ 大家 有 没有 信心， 保卫 我们的 家园， 坚持 到 最后 胜利？”
“有！ 有！ 有！”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山谷，军民的情绪被充分调动起来，胜利的喜悦转化为更坚定的斗志。
大会结束后，主要领导们回到了指挥部作战室，进行更小范围、更务实的战后总结与形势分析会。气氛比外面凝重了许多。
秦风首先详细汇报了松山镇之战的完整过程、具体战果（初步估计炸毁日军各类弹药约一百五十吨，油料数十桶，毙伤日伪军约百余人，俘虏伪军三十余，缴获部分枪支和少量物资）以及己方伤亡（阵亡两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一人）。他特别提到了利用日军指挥官松本嗜酒弱点、成功实施蒙汗药突袭的细节，以及撤退时的有序。
“干得 漂亮， 秦风。” 周明远赞许道，“这一仗， 战术 灵活， 准备 充分， 执行 果断， 打出了 我们 的 水平， 也 打出了 威风。 不过， 你 估计， 鬼子 的 报复， 会 以 什么 形式， 在 什么 时候 到来？”
秦风沉吟道：“松山镇 是 野狼谷 当面 日军 的 重要 补给点， 被 端掉 后， 他们 的 进攻 计划 必然 受挫， 至少 需要 时间 重新 调集 物资。 我 判断， 短期内 （一到两周）， 野狼谷 正面 的 大规模 进攻 可能性 降低。 但 鬼子 绝 不会 善罢甘休。 他们 可能 会 采取 几种 方式： 第一， 空中 报复。 加强对 我 根据地， 特别是 疑似 指挥所、 部队 集结地、 新 开辟的 生产点 的 侦察 和 轰炸。 第二， 小股 部队 渗透 与 袭扰。 利用 ‘山魈’ 残部 或 新 派 特务， 对我 防线 后方、 交通线、 乃至 分散的 生产 生活 点 进行 破坏 和 袭扰， 制造 恐慌。 第三， 加强 对我 海上 和 陆上 补给 线 的 封锁， 企图 困死 我们。 第四， 也是 最 危险的， 就是 利用 潜伏的 内奸， 在 我们 内部 制造 更大的 破坏， 甚至 配合 外部 进攻。”
“秦团长 分析得 很 全面。” 安德烈中校接口，他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点着，“尤其是 最后一点。 ‘灰雀’ 和 ‘影武者’ 不除， 我们 的 任何 军事 部署、 后勤 调动， 都 可能 暴露 在 敌人 眼皮 底下。 松山镇 的 成功， 很大程度上 得益于 行动的 突然性 和 对 敌方 指挥官 弱点的 精准 把握。 但 如果 我们 内部 有 一双 甚至 几双 眼睛， 这样 的 机会 就 很难 再有。 我 建议， 在 加强 外部 防御的 同时， 内部 的 安全 筛查， 必须 升级。 特别是 对 接触 核心 机密、 掌管 物资、 负责 通讯 的 关键 岗位 人员， 要 进行 一次 彻底 的、 交叉式的 背景 审查。”
“我 同意。” 保卫部长徐锐神情严峻，“‘蜻蜓’ 吴明 的 口供， 我们 还在 深挖， 已经 顺藤摸瓜， 控制了 几名 有 重大 嫌疑的 人员， 包括 一名 机要 室的 译电员， 一名 被服 仓库的 保管员， 还有 一个 是 野战 医院的 护士。 但 他们 似乎 都 是 ‘灰雀’ 网络 的 外围 人员， 对 ‘影武者’ 的 身份 一无所知。 这个 ‘影武者’ 隐藏 得 太深了。 而且， 最近 机要 室的 备用 监听 电台 有 两次 异常 的 指示灯 闪烁， 时间 很 短暂， 频率 也很 怪异， 不 像是 常规 干扰。 我们 的 技术 人员 正在 分析， 但 暂时 没有 头绪。 我 担心， 这 可能 是 某种 我们 不 知道的 联络 方式。”
“不管 是 什么 方式， 必须 查清楚！” 宋希濂斩钉截铁，“内部 的 隐患， 比 外部 的 明枪 明箭 更 危险。 老徐， 李参谋， 你们 保卫 和 情报 部门， 要 投入 全部 精力， 尽快 把 这个 钉子 拔出来！ 必要 时， 可以 动用 一切 手段。 我 授权 你们， 对 任何 可疑 人员， 无论 职务 高低， 都 可以进行 秘密 调查 和 监控。 但 要注意 方式 方法， 不要 搞得 人心惶惶。”
“明白！” 徐锐和李慕华肃然应道。
后勤部长王民生紧接着汇报了最新的困难：“总指挥， 各位。 松山镇 的 胜利， 确实 缓解了 军事 压力， 但 我们 的 物资 短缺， 特别是 过冬 被服、 药品 和 军工 原料的 缺口， 依然 巨大。 分散 生产 点 已经 在 筹建， 但 效率 太低， 产出 有限。 派出的 三支 ‘采购’ 小队， 一支 在 敌占区 边缘 用 银元 和 山货 换到 了一些 棉花 和 奎宁， 正在 设法 运回； 另一支 试图 打通 与 苏南 新四军 的 地下 交通线， 看 能否 从 他们 那里 得到 一些 支援； 还有 一支 冒险 前往 温州 方向， 试图 接应 侨胞 陈先生 的 物资， 但 至今 没有 消息， 恐怕 凶多吉少。 另外， 重庆 方面 承诺 的 一批 补给， 本来 说 月初 就到， 现在 又 说 路途 受阻， 要 延迟， 而且 数量 也 大大 缩水。”
“哼， 他们 是 巴不得 我们 饿死 冻死， 又 怕 我们 真的 被 鬼子 灭了， 面子上 不好看。” 吴觉农冷哼一声，“指望 他们， 不如 指望 自己。 侨胞 的 援助， 是 我们 目前 最大 的 希望。 陈老先生 那边 有 新 消息吗？”
“有。” 宋希濂从怀里掏出一封电报，“陈老先生 刚刚 发来 密电， 他 筹集 的 第一批 最 急需的 物资—— 主要是 药品、 外科 器械、 棉花、 奎宁、 无线电器材 和 一批 五金 零件， 已经 通过 香港 的 英国 商行， 以 教会 慈善 物资 名义， 装上 了一艘 英国 货轮‘ 威尔士 亲王’ 号， 准备 运往 上海 租界。 如果 顺利， 大约 十天 后 抵达 上海。 之后， 需要 我们 自己 想办法， 从 上海 通过 复杂 的 地下 交通线， 将 物资 秘密 转运 进来。 这条 线路 风险 极高， 沿途 要 经过 日占区、 国统区、 还有 各种 势力 交错的 游击区， 任何一个 环节 出问题， 都 可能 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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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难 也要 试！” 王民生急道，“这批 物资 是 救命 的！ 总指挥， 我 建议， 立刻 选派 最 精干、 最 可靠的 交通员 和 护卫 力量， 提前 赶往 上海 或 沿途 接应点， 务必 要 把 这批 物资 安全 接回来！”
“人选 我 已经 在 考虑。” 宋希濂点点头，“这次 任务 关系 重大， 不但 要 人 可靠， 还要 熟悉 沿途 情况， 有 应变 能力。 我 打算 让 老周 亲自 跑一趟， 带上 ‘雷霆’ 兵团 里 几个 身手 好、 脑子 活、 有 地下 工作 经验的 骨干。 秦风， 你 那里 有没有 合适的 人选？”
秦风略一思索：“有。 我 手下 有 个 叫 ‘老刀’ 的 排长， 是 上海 人， 早年 在 码头 和 帮会 里 混过， 对 上海 和 江浙 一带的 三教九流、 水路 陆路 都 很熟， 人 也 机警， 身手 不错。 他 手底下 还有 几个 弟兄， 都 是 那边 过来的， 可以 组成 一个 精干 的 小队。”
“好， 就 让他们 准备， 随时 待命。” 宋希濂拍板，“另外， 关于 内部 生产， 老王， 你 要 多 动动 脑筋。 被服 问题， 除了 收集 旧布， 能不能 发动 群众， 用 树皮、 麻、 甚至 鞣制 过的 兽皮 来 制作 一些 简易的 御寒 衣物？ 药品 短缺， 多 请教 一下 本地的 老中医， 收集 和 种植 一些 常用的 草药。 军工 方面， 复装子弹 的 底火 和 发射药 是 难题， 但 黑火药 的 制作 可以 抓紧， 哪怕 先 解决 土地雷、 手榴弹 的 装药 问题。 我们 不能 把 所有 希望 都 寄托 在 外援上。”
会议从早晨一直开到中午，详细讨论了军事部署调整、内部清查重点、后勤自救方案、外援接应计划等方方面面。每个人都清楚，松山镇的大火只是暂时驱散了阴云，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