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心中电转。“货郎”可能说了谎？或者，暗号有变？亦或，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账房”，而是个替身或试探？
“带走！”徐锐不管那么多，先控制起来再说。
“慢着。”张明远抬手，“张某与贵部政治部的韩主任，有点交情。能否请韩主任来说句话？免得误会。”
韩主任？老韩？徐锐心中一凛。这厮竟然认识老韩？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便衣匆匆上楼，在徐锐耳边低语：“科长，楼下有个小孩，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有人给‘二楼戴眼镜的先生’的。”
徐锐接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已惊，速撤。雀。”
雀？！灰雀！
徐锐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对面街角，一个戴着宽檐帽、穿着蓝色碎花布衣的女子背影，正匆匆拐入小巷，消失不见。看身形，约莫三十许人。
“追那个女的！”徐锐对楼下埋伏的人大吼，自己则死死盯住张明远：“你不是‘账房’，你只是个幌子！‘灰雀’才是！对不对？”
张明远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叹了口气：“看来，还是瞒不过。不错，我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账房’，真正的‘账房’，或者说联络人，另有其人。‘灰雀’……我只是听过这个代号。你们抓不到她的。”
“带回去！严加审讯！”徐锐脸色铁青。没想到“账房”是个双簧，真正的“灰雀”就在眼皮底下溜了，还可能是女人！
追击的便衣很快回报，那女子对镇子地形极为熟悉，穿街过巷，失去了踪迹。只捡到她匆忙中掉落的一只绣花鞋，三十八码左右，与砖瓦窑发现的鞋印尺码吻合。
抓捕行动，只抓到一个傀儡“账房”，惊走了真正的“灰雀”。
四、审讯突破与“灰雀”
指挥部临时审讯室。张明远（假账房）的心理防线在徐锐的连番攻势和证据面前，很快崩溃。他交代，自己本是镇上中学的历史教员，因嗜赌欠下高利贷，被一个神秘人（不知姓名，只听其声音柔和，似为女性）以重金和替他偿还债务为条件，要他冒充“账房”，在茶馆与“货郎”等人接头，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或小额金钱，真正的核心指令和情报，他并不经手。他的任务就是吸引可能的注意，掩护真正的联络人。他从未见过“灰雀”真容，只知是个女人，手段厉害。那个紫砂壶是对方给的，每次接头前，会有人通知他时间和暗号（暗号时常变化）。他也不知道反坦克图泄露的事。
“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怎么联系你？”徐锐逼问。
“她……她总是晚上来，蒙着面，声音有点沙，但很好听。每次把纸条和钱塞进我门缝。联系地点不固定，这次是茶馆，下次可能是土地庙，再下次可能是镇外河边。”张明远颓然道。
显然，“灰雀”极其谨慎，用了多重掩护。抓到的只是一个外围棋子。
与此同时，对张诚的突击审讯也有了进展。在强大的压力和出示了笔迹比对结果后，张诚精神崩溃，承认因不满升迁和待遇，被“灰雀”以重金和美色（通过一个叫“小红”的暗娼传递）诱惑，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将数份军事部署草图（包括反坦克部署简图）抄录后，通过死信箱传递给“灰雀”。但他不知道“灰雀”是谁，只知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他也没参与其他破坏活动。
“小红”很快被控制，经审讯，她只是个收钱传递物品的中间人，同样不知上线身份。
内鬼链条逐渐清晰：“灰雀”（女，身份神秘，级别高）——张诚（参谋，泄密）——假账房张明远（掩护）——货郎（交通）——赵有田（内应）。但“灰雀”本人依然隐匿在迷雾中，且与“樱花别动队”、“隼”分队似乎有联系，但又不是直接隶属。
李慕华那边，在“灰雀”现身茶馆并逃脱后，其电台信号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五、夜幕下的雷霆与反击（傍晚至深夜）
傍晚，马富贵的敌后袭扰队，按照计划，对日军重炮阵地发动了蓄谋已久的突袭。
夜色如墨，山林沉寂。马富贵亲自带领二十名最精锐的队员，携带四具巴祖卡火箭筒、大量炸药包和迫击炮，沿着侦察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抵近日军“狮子岭”重炮阵地外围。
阵地戒备森严，探照灯不时扫过，巡逻队往返。但马富贵的人已经摸清了规律。凌晨一时，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行动！”马富贵低喝。
四名火箭筒手在掩护下，潜行至最佳射程，瞄准了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四门重型榴弹炮的巨大轮廓。
“咻——咻——咻——咻！”
四枚火箭弹拖着尾焰，划破夜空，准确命中目标！
“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其中两门重炮的炮身被炸得歪斜，另一门炮架受损，还有一门附近的弹药堆殉爆，火光冲天！
日军阵地大乱，警报凄厉，探照灯乱晃，机枪盲目扫射。
“撤！”马富贵毫不恋战，带领队员按预定路线迅速撤离，消失在茫茫山林中。身后，日军的追击炮火和搜山部队，注定一无所获。
几乎同时，前线联军潜伏的炮兵观测员，将重炮阵地遇袭的准确坐标传回。联军炮兵阵地上，早已准备好的火炮怒吼起来，炮弹雨点般砸向陷入混乱的日军重炮阵地和周边区域，进一步扩大了战果。
这个夜晚，日军重炮阵地遭受重创，至少两门150毫米重炮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弹药损失严重，炮兵伤亡不小。更重要的是，其总攻的节奏和火力准备，受到了沉重打击。
消息传回指挥部，众人精神为之一振。马富贵立下大功！
然而，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深夜十一时，秦风从沿海发回紧急密电：“接应点遇袭！疑似日军小股部队伏击，侨胞运输队损失部分药品，我已击退敌军，但 ‘灰雀’可能现身，留下此物。” 电文后附着描述：在现场发现一个精致的 翡翠耳坠，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此路不通。雀。”
“灰雀”竟然出现在沿海，还精准伏击了接应点！她怎么知道路线和时间？难道……内部还有更高层的泄密者？或者，通讯被破译了？
紧接着，前沿观察所急报：日军阵地虽遭袭扰，但仍在进行紧张修复和调动，总攻迹象未减。且发现“隼”分队营地有异常调动，人数似乎少了一半，去向不明。
“隼”分队消失了？他们会去哪里？
宋希濂站在地图前，目光在野狼谷、沿海接应点、以及指挥部之间来回移动。“灰雀”神出鬼没，“隼”分队去向不明，重炮虽受损但未全毁，总攻在即……
“报告！”机要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递上刚刚完全破译的一份绝密电文，来自日军华中方面军最高层级，内容只有一句话：
“‘惊雷’计划，提前至 明日凌晨四时 发动。‘隼’已出发。”
凌晨四时！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小时！“隼”分队已经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宋希濂看了一眼怀表：七月二十二日，二十三时四十五分。
距离日军“惊雷”总攻，仅剩四小时十五分钟。
“传令全军：敌人总攻提前，拂晓四时！各部立即进入最终战位！准备战斗！” 宋希濂的吼声，穿透了指挥部的墙壁，也穿透了沉沉夜幕。
最后的时刻，到了。而“灰雀”与“隼”，如同两条毒蛇，隐在最深的黑暗里，等待着在“惊雷”炸响的瞬间，发出致命的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