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南市的日子即将结束。
接下来几天,姜忘一只都待在酒店学习。
反倒是陈国忠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白天要代表革新派,与那些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守旧派元老们,就新的资源分配方案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友好协商”。
晚上,又要应付一波又一波前来拜访、探听虚实的老友,饭局从城南排到城北。
姜忘则乐得清闲。
他先是去了市里的书店。
师父交代的那几本道教典籍,寻常的书店里根本凑不齐。
最后是在市中心那座号称本省最大的书城里才全部找到。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彻底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自从毕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纯粹地、心无旁骛地学习了。
一本本典籍被快速翻阅,源源不断的经文和仪轨都流畅的被他记了下来。
甚至他还买了很多道教比较经典的经文,一起学习了。
姜忘甚至还萌生出了回去兴武乡之后,每天也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好好学习的感觉。
这种被知识充盈的感觉太妙了。
按照师父那边的进度,估计还要几天,他今天下午准备最后再去一次烈士陵园。
今天的陵园很安静,松柏静立,微风拂过,带起“沙沙”的轻响。
但是管理处好象里面有不少人在里面,有点嘈杂的感觉。
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向陵园深处。
来到那块那块青灰色的花岗岩石碑。
这次姜忘带来了花。
姜忘缓缓蹲下身,将从路边花店买来的一束白色雏菊,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爷爷,今天,是最后一次来了。”
“过几天,我就要回兴武乡了。下次再来看您,应该就是明年的清明了。”
“我这几天,刚学了几段超度的经文。您老人家一辈子信的是枪炮,可能不信这个。”
“换作旁人念,或许是没什么用。但我想,由我来念,或许————能有几分灵验吧。
说罢,他不再多言。
盘腿在墓碑前坐下,缓缓闭上了眼。
他没有刻意焚香祷祝,只是将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官赦罪宝诰》默诵了一遍。
“————青华教主,太乙慈尊————九幽拔罪,径上南宫————”
诵经完毕,他缓缓睁开眼,起身。
他用自己衣服的衣袖把墓碑上的灰尘扫开。
吕洞宾知道自己法衣不染尘埃的功能这样用,估计会气得给他一剑。
“爷爷,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姜忘走出陵园时,他看到了门口那两拨正在对峙的人。
一拨是几名穿着陵园工作服的人员,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一脸焦急地比划着名什么。
另一拨则西装革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虽然客气,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与不耐。
姜忘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敏锐的听力,将两拨人的对话,清淅地传入耳中。
“————赵总,我求求您了!”陵园的老主任几乎是在哀求。
“这片地,对我们竹南市来说,意义不一样啊!这里面躺着的,都是英雄!
您这工程会占用陵园用地,这————这还让不让英烈们安息了?”
那个被称为赵总的男人,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老主任,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个项目市里都批下来了,对我们集团也很重要,不是提前来跟您沟通了吗,你也体谅一下我们,对园区用地的影响肯定会注意的。”
“赵总,我看了策划书,不是可以不涉及陵园用地吗?只要建的规模小一点————”
听到这里赵总有点不想继续谈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让他放弃到手的利益。
他没有说话,给了身边几个人一个眼神,准备要离开。
而不远处,本可以置之不理的姜忘没有这样做。
他停下了脚步。
对于革命英烈,他是非常钦佩的。
而且自己的爷爷也埋在这里,总不能下次再来,连墓碑都找不到了吧。
那位老主任的话,他也听得很清楚对方并非没有备选方案,只是为了更大的利润,才选择了这条路。
姜忘看向赵总,他心念一动,天眼悄然开启,以望气之法,望向那个被称为赵总的男人。
刹那间,在他天眼的视野里,赵总身侧的气运本相清淅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头通体漆黑、形态威猛的貔貅。
它周身珠光宝气,却被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经文符录死死缠绕,脖子上还挂着几串佛珠与玉器。
那模样,与其说是守护,倒更象是囚禁。
姜忘心中了然。
这赵总,是个极度迷信风水相术之人。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
他将目光从那貌貅本相上移开,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天眼的神通,他至今只用了“望气”这一种。
至于那更为玄妙的“观人祸福”,因元神示警其反噬非同小可,他一直未曾轻易尝试。
但,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
古代那些修士前辈,哪个不是拨弄天机、在因果的刀尖上行走?
一味地畏惧风险,只会让道心蒙尘。
正好,也借此机会,试试这天眼神通的深浅,看看那所谓的反噬,究竟有多严重。
主意已定,姜忘不再尤豫。
他深吸一口气,元神微震,眉心那道淡红色的竖痕仿佛活了过来,化为一道凡人无法看见的金色法光!
天眼,开!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
所有具象的物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条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丝线交织而成的、无边无际的网络。
那是因果。
一股针扎般的刺痛,猛地从他元神深处传来。
但他强忍着剧痛,将所有的心神,都聚焦在了那个叫赵总的男人身上。
他看到,无数条或明或暗的因果之线,从赵总的身上延伸而出,与周围的人、事、物,乃至更遥远的存在,紧密相连。
接着他在这些因果线中查找自己能够用得上的。
“原来如此————”
姜忘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眉心神光收敛,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还没开始拨弄因果就已经有些疲惫。
但他没有后悔。
他缓步上前,在那位赵总即将上车离开的瞬间,平静地开口。
“赵总,请留步。”
赵总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是一个年轻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