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震动发生的同一刻。
玄机门各处,一道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巨石滚落的山涯方向。
而内核的几大长老,却在第一时间冲向了忘机阁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恐慌
听雨阁。
这是玄机门用来接待贵客的院落。
一名身着暗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负手立于院中,此人中等身材,面容颇为刚毅瘦削。
方才那阵令人色变的剧烈摇晃,竟未能让他移动分毫,唯有衣袂在馀波中微微拂动。
正是江南西道的玄武堂指挥使,赵寒山。
“去问问。”
赵寒山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弄清楚是何缘由。”
在他身后,一道模糊的身影无声颔首,随即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赵寒山依旧看向远处未散的烟尘,指节轻轻叩击着掌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忘机阁,密室之内。
墨机子须发凌乱,嘴角带血,双掌死死抵在玄机石上,看他气息却已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如纸。
只见玄机石表面光华乱窜,疯狂冲击着四周的阵法束缚,连密室的墙壁上都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墨机子身形摇摇欲坠,蹬蹬往后退去。
“门主!”
恰在此时,五大内核长老终于赶到,眼见此景,无不骇然失色。
“快助门主一臂之力!”
大长老反应最快,一声令下,率先将双掌按在墨机子后心,一股精纯的太柔玄气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
二长老与四长老分立左右,全力催动地面与墙壁的阵法纹路,试图加固这摇摇欲坠的束缚。
三长老与五长老则毫不尤豫,运转太柔玄气,重重按在躁动不休的玄机石上。
集六人之力,密室内狂暴的乱流才终于被一点点压制下去,那令人心悸的震颤与光芒也渐渐平息。
然而,当一切暂归平静后,众人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只见那玄机石表面,一道如同闪电般的裂痕,赫然在目!
“完了————”
四长老声音发颤,老眼之中尽是绝望:“玄机石不仅维系着护山大阵与所有机关,其内更以神刻之法,烙印着我玄机门至高绝学,以及历代祖师的心得感悟。
这些传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玄机石若碎,我玄机门的百代根基,将毁于一旦啊!”
三长老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门主,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固守祖训,眼睁睁看着宗门复灭吗?
赵寒山的态度再明白不过,只要玄机门肯归顺朝廷,天星髓必定双手奉上!
就算————就算违背了祖训,也总比断了传承强啊!”
墨机子强提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大喝道:“荒谬!祖训如山,岂容儿戏?
玄机石崩毁,是我等守护不力,此为我辈之过。
若为弥补过失而背弃立派之本,他日九泉之下,你我还有何颜面叩见祖师?!”
他声音虽虚弱,却字字如铁,在密室里铮铮回响:“此事,休要再提!”
三长老不甘大叫:“为了祖训,就要置门派存亡于不顾吗?!”
墨机子缓缓站直身躯,笑道:“这些时日我苦思夜想,已然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大长老惊道:“莫非门主从其他渠道找到了天星髓?”
墨机子摇了摇头,目光逐一扫过五大长老:“玄机石本体已伤,裂痕难复。
但石内能量之所以失控,皆因裂痕产生后,维系其与外围阵法平衡的镇玄大阵出现了缺口。”
他抬手指向密室四周那些明灭不定的阵法纹路:“只需以我毕生修为与这具残躯为引,融入镇玄大阵,便能将玄机石的能量约束在阵内,防止其破碎。
此法,或可为门派争取三年时间。”
大长老听得须发皆张,第一个出声阻止:“万万不可!若强行融入此阵,意味着你将与整个护山大阵捆绑。
阵法每受一次冲击,你便要承受一次反噬,这无异于日日夜夜受凌迟之苦!
三年————三年之后,只怕你————
”
就连方才几乎翻脸的三长老也骇然失色,颤声道:“门主!何至于此啊!若是这般,你这三年————生不如死啊!
”
其馀三位长老亦是态度激烈。
墨机子却只是摇头,声音陡然转厉:“以我一人之苦,换门派三年喘息之机,值得!
我意已决,即刻起,由大长老暂代门主之位。三年之内,若寻得他法,便是天佑玄机。
若不能,那也是命数如此!
我的伤并不重,今夜子时便是入阵之机,你们不必再劝了。”
密室内一片诡异安静,但五位长老却感觉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万斤巨石,闷得透不过气来————
夜色下的玄机门,人影来来去去,连风声都仿佛被无形的沉重所吞噬。
悬星殿内,灯火通明。
墨机子端坐于蒲团之上,缓缓收功,脸色却比白日更加苍老了几分。
坐在他身前的苏柔,倒是面色红润有神,感受着体内盘踞的阴冷束缚彻底消失,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没了————真的没了,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激动之下,苏柔泪水夺眶而出,用力拉着沉月桐的手,又转身要对墨机子磕头,却被墨机子抬手以内力阻止。
沉月桐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笑,她扶住好友,随即转向墨机子,郑重敛衽一礼:“墨前辈大恩,月桐与苏柔没齿难忘。”
顿了顿,想起白日的异状,又轻声道:“前辈,今日门内震动,若有用得着月桐之处,还请前辈尽管开口。”
墨机子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宽和的笑容:“沉丫头有心了,不过是些门内琐事,老夫尚能应付。你们安然无恙,便好。”
见他难掩疲惫,沉月桐心下愧疚,只得再次深深一礼:“既如此,晚辈们便不打扰前辈休息了,先行告退。”
苏柔也用力行礼,跟着沉月桐退出了悬星殿。
墨机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这座熟悉无比的大殿,眼中有些缅怀与伤感,旋即变得坚定无比。
他通晓百家之术,但也费了一些力气才消除惑心种,何况白天的伤都未痊愈。
距离子时不到两个时辰,必须要尽快恢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