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岸民生线跑顺的第二天，司机群又炸了，截图上一行粗字写着路线协调费。
后面跟着加油返点、称重复检、停车管理三项，合起来比油钱还高。
有人在群里叹气，说换了路还是这套老规矩。
李一凡把手机一扣，只说四个字，路上见真。
周砚青把队伍分成两拨，一拨进省交通厅，一拨直插北环称重站。
顾成业盯运价单，罗景骥带会计，张小斌守在群里收司机原始票据。
卫启明从园区抽两名调度，专抓车流节点。
林允儿只背了小机位，不提前打招呼。
北环站外，十几辆货车排在阴影里，司机们把帽沿压得很低。
值勤员把票据往窗内一塞，手又探出来要复检费。
队尾的年轻人抬了一下眉毛，还是把钱掏了出来。
他小声吐槽，晚到园区就错过卸车了。
称重台旁摆着两桶水泥块，表面有新划的白线。
顾成业上前把试重车倒上台，仪表跳了一下停在奇怪的数。
会计把重量换算回去，与蓝本相差百分之三。
值勤员扯着嗓门，说今天设备有点湿。
罗景骥把围栏内的临时条款拍下来，上面多出一本复检须知。
费用是老数，章是新章，落款单位却写着联合服务中心。
司机们面面相觑，他们只认过交通综合执法这一个名头。
张小斌按下耳麦，叫人把前台这张牌摘下来。
省交通厅的会议室里，一叠叠运价单摊开，纸角磨得起毛。
每一张都写着同样三行，加油返点、路线协调、停车管理。
厅机关的人坐得笔直，话开口还是老腔调，属地管理，习惯做法。
周砚青把话打断，今天不谈理，谈账。
司机的原始票据被一张张贴上白板，时间、地点、车辆一一对应。
同一天、同一路段，三个价，差得离谱。
其中两张加油返点开在指定油站，单价硬比社会价高二毛。
返点比例再倒回运输公司，司机说自己只拿到一成。
加油站老板被请到门口，他手心全是汗。
他忙着解释是协议价，包含服务与保障。
罗景骥问他服务是什么，他指了指休息室里的热水桶。
顾成业把市场指导价摊给他看，纸上的数字把他眼神压下去。
路线协调费更硬气，名目像旧电影。
调度员把一摞蓝单翻出来，说是十年前留下的规矩。
上面有交通协同印章，还有手写的车辆尾号。
李一凡用笔点了一下，问一句谁签的。
没有人回答，空气像被切了一刀。
张小斌把两段视频放出来，窗口收钱的手从同一只袖口伸出。
袖口上的污点和称重台边的挡布是一模一样的灰。
会场里一阵轻响，老同事互相看了一眼又迅速别开。
停车管理费看似最轻，却最恶心人。
夜里进站，白天出站，按小时计，算到分。
司机说最难受不是钱，是等，等到困得眼睛发花。
一辆车晚一个小时，后面一串车就都晚了。
北环站外，林允儿把镜头压低，只拍司机的手和票。
年轻人把钱包翻过来，里面只有两张小票。
他笑了一下，说足够喝水了，不够加油。
镜头没有跟近，风声把他的叹息吹细了。
试重车第二次上台，仪表仍然偏。
顾成业让人换台秤，重量回到标准。
站长辩解是旧设备老化，等待更换。
罗景骥淡淡地回一句，那就先停用。
李一凡在现场看完这一圈，打开对讲，只说三个动作。
第一，摘牌，所有联合服务中心的牌先拿下来。
第二，停秤，有偏差的台子全部停，换新再上。
第三，退费，今天多收的，一笔不落退给司机。
退费窗口临时开在走道，桌上只放一本登记簿。
司机们排成一列，眼神还是不信，但脚步往前。
第一笔退给了队尾那个年轻人，金额正好抵一箱油。
他接过钱没多说，转身跑回驾驶位。
省交通厅那边，调价单和返点协议放在同一张桌上。
会计把差额算到分，列出每个月的总缺口。
周砚青提醒别谈口径，谈解决，今天就把返点全部取消。
厅里的副书记点头，低声说一句这事拖太久。
路线协调费的蓝单一张张被撕掉，纸屑落在垃圾袋里。
调度员一开始僵着，后来手也跟着快了。
罗景骥让他们自己把垃圾袋扛到门外，像扛一个旧习惯。
门内安静了一会，谁也没有抬头看谁。
停车管理这条更实在，站外划出一条民生直通。
卸货急的车先走，其他车按原队。
夜里不再关灯，补给桌常备热水和面包。
值班表贴在门背后，谁晚点谁写明原因。
下午的天色沉下来一层，风沿着北环站的顶棚往里灌。
林允儿在角落里码稿，标题用了四个字，当场算账。
配图只有三张，一张白板，一张退费，一张台秤停用。
稿子发出去后，评论里多是司机口耳相传的嘿声。
晚间复盘摊在交通厅小会室，桌上只有三叠纸。
一叠退费清单，一叠停用台秤，一叠返点取消通知。
耿庆华问两句，退多少，停多少。
会计翻到最后一页，数字把房间压稳了。
李一凡让大家把话说短，明天做四件事。
一是把所有收费名目贴上墙，字要大，位置要低。
二是称重站全线抽检，合格单当场给司机。
三是油站改协议价为公示价，不准再捆绑返点。
四是运价单统一模板，任何多余的一栏删掉。
北环站外，司机群里静了一会，刷出来一排点头。
有人发了手背上的印子，是刚才排队留下的红痕。
有人回他，明天就不用站这么久了。
还有人问，其他站什么时候也这样改。
张小斌接过话头，回一行字，今晚去州府看账。
他把小组带走，目标是两家运输公司的账本。
路线协调费的源头很可能在那边的短号上。
门口风又大了一点，纸屑在脚边打了个旋。
顾成业把试重车送出站，司机伸手碰了碰方向盘。
那只手上全是黑油，掌纹清得能看见。
他没说辛苦，只说今天的路顺。
尾灯拉出一条直线，像把旧影子切开。
省交通厅走廊里，灯越过一排宣传架落在地上。
宣传架被挪到墙角，空出来的位置立了一块白板。
白板上写着四个字，只看真账。
有人路过时停了一秒，又加快了脚步。
罗景骥在车上整票，表格上多出三条新栏。
退费金额，停秤编号，油站公示价链接。
他把这些转给园区，园区明天要跟进司机体验。
卫启明回了两个字，收到。
夜色降到城市的骨缝里，北环站的灯还没灭。
退费窗口关到最后一个号码，登记簿合上。
工作人员揉了揉手指，说今天第一次感觉轻。
张小斌点点头，让他回家早点睡。
李一凡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风把衣角轻轻吹起。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说。
明天的四件事已经写在他心里。
车灯在道上排成线，城市慢慢往前推。
会场收起的纸屑装进透明袋，门口的垃圾车来了又走。
林允儿把机位收好，稿件挂上收尾一句，路上的旧扣，今天解开第一颗。
评论区有人回她，还剩多少颗。
她没答，镜头对准了远处那条越来越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