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君若哑然。
他与谢家虽有交情,身处两地,也时有书信往来,互通消息,但很多事,谢家不主动告知,他是不会知道的。兴许肖夫人知情,但以他夫妻二人平日里相处的情形,肖夫人也不会有事没事跟他说师侄的八卦。
因此,他还真不知道,谢家与马家之间初提亲事,竟然会这么晚,远在他与马家议亲之后。那他为什么会觉得,马家二丫头痴恋谢咏已久了呢?
肖夫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师侄一眼,但随即配合地对起了时间表:“说来也是,你与马玉瑶初相识,好像是前年你回京探亲时的事了。当时你随你爹娘去东宫参加宴席,偶然碰见了她。她好像在那之后,就一直追着你不放……”
不过当时谢咏还年轻,还要在师门学艺,因此回京城家中的时间很少,与马玉瑶一年也就见两三回罢了。而且那时候的谢怀恩只是东宫属臣,官阶不高,哪怕马家再宠爱小女儿,也不可能将太孙妃的亲妹妹嫁给没有功名的小官之子。
谢怀恩是在新君登基之后,才以东宫旧属的身份,得拜高官的,但他风光的时间很短,前后也就几个月而已,很快就因为与新君最宠信的几位大臣政见相左而受到了排斥,随后就是贬官和远谪,最终横死在春柳县任上。
肖夫人如今回过头去算时间,谢怀恩任高官不久,远在崇明东海剑庐学艺的谢咏,就随师兄弟一道,因太|祖皇帝留下的“剑庐弟子护卫新君”遗旨,进京入宫值守了。马家托人来向谢怀恩试探联姻的口风,正是在谢咏回京之后。
那时兴云伯府肖家与马家二房,已经达成了结亲的共识,马二太太还亲自到德州来见肖玉桃。她与肖夫人初次正式见面的时候,肖夫人刚刚收到京城谢夫人的来信,诉说了一家团聚的喜悦。
而当时谢怀恩刚刚有一封奏折被驳了回来,这时候有人上门提议他与皇后娘家联姻,便有劝他结亲外戚以谋求朝中助力的嫌疑。
他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的,那不符合清流之风,便婉拒了对方。随后他被贬官,马家也没有下文了,不知是遭拒后觉得面子上下不来,还是嫌弃谢家官位低了,谢咏连个宫廷侍卫都不是,配不上皇后之妹。
因此,马玉瑶嫁不了谢咏,实在不能全怪罪到谢家父子头上。她自个儿家里都没有再提亲事,皇帝也没说要赐婚,谢怀恩区区县令,又怎敢奢望独子能娶到皇后之妹为妻?而如今谢咏要守孝,就更没有说亲的道理了。
肖夫人对着丈夫双手一摊:“你瞧,外头的传闻如何能信?那些人只道马玉瑶看中了雪律,是雪律不肯答应娶她,又说是谢怀恩不肯与外戚联姻。你也不想想,这种事是谢家能做主的么?!皇上、马家都没说话,谢家又能如何?!”
肖君若有些讪讪地:“说得也是……怀恩就是性子太倔了,若是当初马家托人来试探时,他没有拒绝,兴许就不会是今日的结果了……”
肖夫人顿了一顿,扯着嘴角假笑道:“我倒是庆幸,当初谢怀恩没有答应马家,否则你瞧瞧马玉瑶如今的行事,哪里是个良配?她刚骗马家二房与我们家议亲时,才见了雪律几面?刚说对雪律一往情深,转头就要算计雪律的师叔师妹了。
“谢怀恩是不想让人说闲话,才婉拒了马家的试探,但马家若真有心要结亲,过后再提便是了,正式请个大媒也行。结果马玉瑶转头就在御前进了谗言,害得谢怀恩被贬官……
“老爷,你细想想,这种光会在嘴上说深情,其实不念半分情面,动辄损人名节、坏人前程的女子,哪里是雪律的良配?若是真娶回家里来,只怕就永无宁日了!她连本家至亲都想骗就骗,就算是成了亲戚,你又能指望她什么?!”
肖君若仔细想想,顿时深以为然。
是呀,谁要是娶到马玉瑶这种女人为妻,简直就是男人的噩梦!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每天都有可能被她坑。她品行不好、性情糟糕也就罢了,可她钟情于谢咏,谢家却接连贬官、外放乃至丢命,一点好处没得,谢咏图她什么?!
肖君若忍不住拍了拍谢咏的肩膀:“你这孩子,也不容易,不就是长得略好些,怎的就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若不是她害得你爹被贬去河间做了个小县令,他这会子还好好地在京城做官呢!哪怕是一时不得势,好歹还有平安富贵可享!”
谢咏的表情有些僵硬。
肖夫人忍不住拍了丈夫一记:“你在小辈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他已经够惨的了,你还要揭他的伤疤!”
肖君若忙捂嘴笑道:“是世叔错了,世叔不该这么说。”
谢咏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世叔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只是侄儿回想从前,实在不知道马玉瑶为何要算计兴云伯府。若说是因我之故迁怒,这时间也对不上。肖世叔与马家二房开始议亲的时候,先父还不曾拒婚呢。
“况且马家当时也只是托人来探口风,先父并未说死了不可结亲,只是当时不便罢了,后来更是不曾泄露风声。那消息是怎么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们家也十分不解。兴许马家因此怨上了我们家,才不肯再提亲事。我们家就更不敢奢求了。”
肖君若拍掌道:“估计是当时那受马家所托的媒人泄露了消息,结果反叫你们谢家遭了怨恨,实在冤枉!不过那马家二丫头也不是良配,亲事不成也罢,只可惜你没福,做不了新君的连襟,日后孝满,还不知要如何出仕谋官呢!”
肖夫人懒得再听丈夫胡说下去了,插言道:“不管咱们家是哪里得罪了马玉瑶,她如此行事也太过了些。若是她害得咱们家名声扫地,老爷前程未决,还依然不肯罢休,老爷就得早些想个应对之策出来,不能让她继续嚣张下去!”
肖君若一脸肃然:“不错,不能让她继续胡作非为了!咱们家闺女还要说亲的,名声要紧,况且她假传圣旨,欺骗大臣,也不知除了咱们家以外,还有没有别人受害,需得查清楚才行!
“咱们也不是非得要逼得皇帝、皇后和马国丈家大义灭亲,可他们至少得把马家丫头管束好了,别让她继续出来害人才是!否则,马家儿子一日不成婚,就有多少名门闺秀上当受骗?长此以往,马皇后的贤名不保,皇上脸上也无光!”
肖君若一副忠君尽责的模样,肖夫人却一脸平静:“老爷说得是,正是这个道理。您是打算直接上本参奏,还是进京告御状?”
“这……”肖君若立时犹豫了,“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回家细细商量过再说。”
“那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肖夫人转头对谢咏道,“你也累了半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世叔不会说话,但没有恶意,你别跟他计较。”
肖君若讪讪地。
谢咏微微一笑:“师叔多虑了,侄儿知道世叔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