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伊万诺夫喃喃自语,“这是个陷阱!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拆!他们故意留了那个螺丝!”
第二天一早。
雪停了,天依然阴沉沉的。
王工带着队伍,准时来到了车间。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昨晚那五百号人,现在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在两边,象是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伊万诺夫站在那台死寂的机器旁边,眼圈黑得象熊猫,显然是一夜没睡。
看到王工进来,伊万诺夫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比哭还难看。
“王工……早啊。”
王工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看了一眼那台黑屏的机器,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几颗异形螺丝。
“哟。”
王工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伊万诺夫同志,这是怎么话说的?昨儿晚上,咱们这机器是跟谁打了一架?”
伊万诺夫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那个……我们昨晚值班的时候,发现机器里面有异响。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想……想检查一下。”
“检查?”
王工走到机器跟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外壳。
“这一检查,就把盖子给掀了?”
“我们只是想紧固一下螺丝……”伊万诺夫还在狡辩,声音却越来越小。
王工转过身,看着这群高傲的北极熊。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伊万诺夫同志,我在国内出发的时候,特意跟我们的林顾问请教过。”
王工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
“林顾问说,这台机器有个毛病,叫‘洁癖’。它不喜欢生人碰它的内脏。一旦有人强行脱它的衣服,它就会‘自杀’。”
“自……自杀?”伊万诺夫瞪大了眼睛。
“对,物理熔断。”
王工指了指机器内部,“里面的内核芯片,是用一种特殊的感光材料封装的。一旦见光,或者检测到气压变化,内部的酸液就会释放,瞬间腐蚀掉电路。”
周围一片吸气声。
这也太狠了!这简直就是玉石俱焚!
“这是为了什么?”伊万诺夫不甘心地吼道,“大家都是兄弟国家,为什么要防着我们?”
王工收起手绢,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挺直了腰杆,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此刻在巨大的厂房里显得格外高大。
“兄弟归兄弟,帐目要分明。”
王工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这叫知识产权保护。”
他看着伊万诺夫,嘴角再次扬起那个让人抓狂的微笑。
“见谅啊,达瓦里氏。这机器废了,修不好了。要想恢复生产,得从国内发新的内核板过来。”
王工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
“不过,这属于人为损坏,不在保修范围内。”
“得加钱。”
伊万诺夫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看着王工那张朴实的、充满了劳动人民智慧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东方的寒意。
那不是天气的冷。
那是技术代差带来的碾压感。
“加……多少?”伊万诺夫咬着牙问。
王工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这偌大的车间。
“不多。也就是你们这几天的产量吧。”
说完,王工挥了挥手:“同志们,收工!今天机器坏了,咱们回去斗地主!”
一百名龙国工程师,在五百双震惊、愤怒又无奈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车间。
背影潇洒得一塌糊涂。
只留下伊万诺夫,对着那台几百万美元的废铁,在莫斯科的寒风中凌乱。
……
加州,硅谷边缘。
这地界儿的天气,跟龙国不一样。太阳毒得很,晒在铁皮屋顶上,能把人烤出油来。
“灵境1号”的试运行车间里,冷气机轰隆隆地响,跟拖拉机似的,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子燥热。这热气不是天上的太阳给的,是人心里的火。
史蒂文现在的火气就很大。
这位麻省理工的高材生,领口的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一撮金灿灿的胸毛,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把那条真丝领带都浸湿了。他手里攥着一沓厚厚的记录纸,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台正在运转的黑色机器。
这是大洋彼岸那帮“乡巴佬”送来的宝贝。
机器运行得很平稳,像只吃饱了猫,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传送带上,一块块晶圆被送进去,经过那个神秘的黑盒子,再出来时,上面已经刻满了肉眼看不见的线路。
“第72小时,”史蒂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那是他为了庆祝这次项目特意买的,“各项参数正常。见鬼,这帮龙国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旁边,站着那个叫杰克的负责人。杰克嘴里嚼着口香糖,手里晃着一杯加了冰的可乐,一脸的不耐烦。
“史蒂文,你确定你的摄象机都拍到了?”杰克指了指架设在机器周围的十几台摄象机,那是好莱坞拍电影才用的大家伙,“每一帧,我说是每一帧,都得给我记下来。”
“放心吧老板,”史蒂文冷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连苍蝇翅膀扇动几下都能数清楚。只要他们敢操作,我就能逆向推导出来。现在的龙国人,以为给机器加个壳子就能保密?天真。”
就在这时候,那台一直温顺如猫的机器,突然“咯噔”一下。
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车间里,听着特别刺耳。就象是心脏跳动时漏了一拍。
紧接着,原本闪铄着幽蓝色光芒的指示灯,瞬间变成了刺眼的橙黄色。
“滴——滴——滴——”
警报声不是尖锐的那种,而是低沉的蜂鸣,听得人心里发慌。
传送带停了。
所有的机械臂都僵在了半空中,象是一群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
“怎么回事?!”杰克手里的可乐差点洒出来,“停电了?”
“不可能!我们有双路供电!”史蒂文把记录本一扔,两步窜到控制台前。
控制台的那块单色显示屏上,疯狂地跳动着一串串乱码。不,那不是乱码,那是某种他们看不懂的逻辑符号。
最后,屏幕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