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掌家至今,同贾母婆媳相处积年,王凤至自然知晓贾母最在意何物o
甚至,为了增强说服力,王凤至哭诉开口之刻,探手一捞,便将拉扯自己的宝玉拽来,死死的抱在怀中:“老祖宗开恩啊!”
贾宝玉本性不坏,虽说平日胡闹,然而见母亲如杜鹃泣血一般连声哭诉,母子连心之下,亦感悲从中来,眼泪仿若珠帘一般,自其大脸盘子滑落。
身为保龄侯尚书令史公嫡女,嫁做荣国公正妻的贾母,自然知晓王凤至的泪水,全是内宅手段,因此,哪怕王凤至哭到眼瞎,贾母都不甚在意。
但是,贾宝玉却不同。
正所谓,大儿子小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哪怕贾母白日里,已然勒令贾宝玉,无故不得入自己别院。
然而,见嫡孙之中,年岁最小,且自小被自己养在身边,被自己视作心肝肉的贾宝玉泪流不止。
贾母还是倍感心疼,下意识的唤金鸳鸯道:“地上凉,赶紧给宝玉拉起来。”
“可千万不能让宝玉受凉了————”
金鸳鸯闻言,连不跌上前,欲要将贾宝玉给拉起来。
“嘭嘭嘭!”
然而,金鸳鸯还未曾凑前,眼角馀光窥见贾母面露心疼之色的王凤至心知,贾母已然心疼。
毫不尤豫的乘胜追击,俯身在地,一边杜鹃泣血的连声哀求,一边磕头如捣蒜的以头抢地。
额头同金砖地面交碰之刻,沉闷的声音响起片刻。
贾宝玉便见自己母亲的额头已然红肿沁血,显然此刻的王凤至已然下了死力。
见母亲如此凄惨,贾宝玉一把甩开了金鸳鸯的搀扶,连声哀求母亲别再磕头了。
然而,平日里除却贾母之外,最为疼爱贾宝玉的王凤至,却好似根本未曾听到爱子的哀求一般,哭诉继续,磕头不止。
见无法劝阻母亲,心疼母亲至泪流满面的贾宝玉。
跪行上前,一把抱住贾母的双腿嚎淘大哭哀求道:“老祖宗您就帮帮母亲吧!母亲的头都流血了!”
望着泪眼婆娑,哀求至变声的贾宝玉,再看看那磕头不止,鲜血沁出,染红地面的王凤至。
心疼孙儿的贾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未曾开口答应。
见贾母不应,贾宝玉嚎陶更剧的同时,癫狂性子发作,不管不顾的开口:“要是母亲不在了,孙儿,孙儿也不活了~!!”
听贾宝玉言及生死,贾母那双浑浊的眼眸间圆瞪,下意识的抬手抱住贾宝玉:“什么死呀活呀的!”
“我的孙儿,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见贾母抱住了贾宝玉,额头鲜血直流的王凤至,眸光之中闪过了一缕希望。
王凤至感觉,贾母已经心软,自己大有希望!
“罢了罢了!!”
见自己连声安抚之下,贾宝玉仍不依不饶的寻死觅活,心焦万分的贾母,拍打着贾宝玉的脊背,连声叹息道:“谁让老太太我心疼孙儿呢!”
“老身应下了!”
“儿媳拜谢老祖宗!”
见贾母松了口,王凤至眼眸瞪大,满眸喜悦的连连磕头保证开口:“儿媳保证,从此以后,易居佛堂,青灯古佛度此残身,保证日后,必不再犯——
”
“行了行了,别再磕头了!”
见王凤至叩首之刻,被自己抱在怀中的贾宝玉泪水流淌,贾母没好气的朝着王凤至摆手道:“血里呼啦的,都吓到我的宝玉!”
“鸳鸯,去把宝玉娘扶起来!”
金鸳鸯闻言,面向贾母富了一福,而后上前,搀扶王凤至。
目标达成的王凤至,自然识趣儿。
这次没有象上次那般拒绝起身,顺着金鸳鸯的力道,便站起了身来。
“宝玉他娘,让宝玉回院子歇息吧。”
王凤至方才起身,贾母便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冲王凤至开口:“这天色已晚,宝玉还在长身子————”
贾母还没有开口,见母亲起身的贾宝玉,象是一条大蛆一般,在贾母的怀中来回蛄蛹的撒娇道:“老祖宗,宝玉不累,宝玉想要陪着您!”
“宝玉乖,祖母还要同你娘亲商议些俗事。”
贾母闻言,却未曾同往常那般,心软松口,令贾宝玉留在别院:“你乖乖的回院子休息。”
王凤至亦是帮腔开口,看向贾宝玉说道:“宝玉听老祖宗的话,好好的回去休息。”
“那好吧,宝玉这就回去休息。”
被祖母、母亲齐齐劝阻的贾宝玉,也不在坚持,朝着祖母、母亲关心道:“祖母,母亲,你们商议完了,也早些休息呀!”
贾母同王凤至回应之后,贾宝玉方才任由王家陪嫁仆妇,将自己待会别院。
贾宝玉方才离开,贾母眸中对于嫡亲孙儿的疼爱宠溺之色,便消弭殆尽的转化为洞察世事的平静:“王凤至,你说的不错。”
“你若是被政儿给休了,不论是我的孙儿宝玉,还是已经入宫得陛下宠幸的元春都无法自处。”
“老祖宗说的是。”
听贾母如此开口,方才被金鸳鸯搀至靠椅,包扎额头伤口的王凤至,便连忙起身,双膝跪地,满脸感激的看向贾母开口:“儿媳拜谢老祖宗恩德————”
然而,王凤至感激之言还未曾道尽,便断崖一般戛然而止。
只因,王凤至抬头之刻,竟望见贾母看向自己的眼眸之中,尽是冰冷。
出身武勋世家,嫁入贾府之后,便接掌府库钥匙,掌控贾家内务的王凤至,自然是杀过人的,因此,在望见贾母冰冷双眸的瞬间,王凤至便知贾母竟对自己生出了杀意。
“怎么不说了?!”
见王凤至眼瞳瞪大,已然年迈,哪怕锦衣玉食,都无法屏蔽其面上皱纹的贾母,嘴角一扯,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开口:“你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见贾母眸中冷色愈发浓重,额头沁血的王凤至结结巴巴的道:“儿媳,儿媳————”
“凤至啊,你记错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贾家的媳妇了。
王凤至话音未落,贾母那略带气喘的苍老之音,便缓缓响起,截断了王凤至的话音:“毕竟,你已经被我贾家族长,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被休出贾家了。”
“呵,老身从未曾想到,你王凤至竟厉害到了,拿我荣国公府的财货,去救那害的我贾氏族长贾敬,以身死为代价,方才将其拿下的嫡兄弟。”
说到这里,贾母缓缓挺起身来,低下头俯视满眸惊慌的王凤至道:“如此行径,老身不知道还好。”
“老身既已知晓,又岂能容你?!”
“噗通,噗通!!”
此言落地,便有护持史老太君安危的健妇,自别院黑暗之中冲出,三两下的功夫,便已然将王凤至带至贾母别院的几名王家陪嫁仆妇尽皆放倒。
看着那象是死鱼一般,被那健妇放翻在地,捆绑了手脚的王家仆妇。
王凤至哪里不知晓,这打从自己嫁入贾府开始,便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老太太动了真怒,她是真的想要弄死自己。
王家仆妇被放翻,没有了翻身底牌的王凤至,连忙叩首,哀求贾母道:“老祖宗,儿媳是老爷的正妻,是宝玉与元春的亲娘,您不能————”
“不能什么?!”
然而王凤至的话音还未曾道尽,便直接被贾母冷声截断:“老身承认你说的对,你若是被我家政儿休妻,老身的宝贝宝玉,以及身在宫中已得陛下临幸的元春丫头,皆是无法自处。”
“甚至就连政儿都要背上一个,有违礼法的名头。”
“因此,老身断断不会让政儿休妻。”
说到这里,浑浊的眼眸之中,满满都是冰冷杀意的贾母,平静淡漠的开口:“但是,你的行为太过,若是不处置你的话,敬儿,以及我贾氏英灵,都会不满。”
“因此,凤至丫头,你只能暴毙了!”
语落,贾母抬起因老迈,从而干瘪枯瘦的手掌,轻轻的向下一挥。
挥手落地的瞬间,护持贾母安危的健妇,便踏步上前,奉上一壶酒浆,看向王凤至道:“二夫人,还请上路。”
“我是宝玉的母亲,我是元春嫡母,我是贾政的正妻,我是统制县伯王公嫡女!”
看着健妇奉来的酒浆,鲜血自额头沁出的王凤至,满脸惊惧的开口:“你们怎能如此,怎能如————呜呜呜————”
此行前来贾母别院,乃是为了向贾母求援,而非主动寻死的王凤至不愿饮毒酒。
然而贾母命令已下,又岂是王凤至不愿意,就不喝的?
甚至不等王凤至话音道尽,那体型健硕的健妇,便一把薅住王凤至的骼膊。
同一时间,另外两个健妇上前,架住王凤至,捏开起嘴巴,将一满杯毒酒,灌入喉咙。
毒酒入喉,见血封喉,只一瞬间,王凤至便眼瞳瞪大,气绝如牛!
试探过王凤至脉搏的健妇,将王凤至衣衫、面容整理完毕之后,便上前一步,面向贾母开口说道:“老祖宗,二太太驾鹤西去了!!”
“凤至丫头,最喜热闹。”
闻听此言,为了孙儿贾宝玉,孙女贾元春,嫡次子贾政不被王凤至影响,从而下令毒杀王凤至的贾母,叹息一声,朝着开口健妇挥了挥手道:“就让陪嫁仆妇,随凤至一并去了吧!”
闻听此言,方才被健妇拿下,捆住手脚的王凤至随嫁仆妇,满脸惊惧,连声哀求:“不要,不要!”
“老祖宗开恩啊!”
“呜呜呜————”
然而,她们的哀求声还未曾道尽,便直接被那健硕的健妇直接截断。
不过片刻,这几名仆妇,便同王凤至一般,被毒杀当场。
健妇听从贾母命令,毒杀王凤至随嫁仆妇之刻,贾母则是扭过头来,看向金鸳鸯道:“鸳鸯,通知赦儿,政儿,还有宁国公府的贾珍————”
“凤至这丫头,福气薄啊!”
“踏踏踏!!”
就在金鸳鸯听从贾母命令,将贾政正妻王凤至的死讯通传宁荣二府之刻。
王凤至陪嫁仆人,则是连夜出了荣国公府角门,抹黑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出身统制县伯王公之家的王凤至心思缜密,并未曾将希望全然放在贾母身上o
自己带着仆妇、宝玉,前往贾母别院之刻,还令亲信仆从,带着自己的信
笺,前往皇城,送给贾元春。
希望已然得照寰帝临幸的贾元春,能够说服照寰帝,助自己一臂之力。
皇城规矩森严,直至等到天光大亮。
王凤至那深夜出得贾府仆从,方才通过先前为贾元春输送金银财货的渠道,将王凤至的信缄递交。
又过了几个时辰,这信缄方才传入凤藻宫,递入贾元春手中。
得嫡母来信,贾元春非常的开心。
然而,这份欣喜,在贾元春拆开信缄,翻阅内容知乎,便跌落谷底。
此刻的贾元春,才刚刚被照寰帝临幸,旁说是另眼相待了,甚至于想要侍寝,都需要褪下所有衣衫,象是货物一般,被抗入照寰帝的寝宫。
贾元春清楚的明白,此刻的自己对于照寰帝来说,并不是相守一生的另一半,而仅仅只是一个工具。
舒缓其紧绷精神的同时,安抚拉拢贾家的工具。
身为用户的照寰帝,可能因为工具好用,给其露个好脸。
可若是想要令照寰帝,襄助自己犯了大错的母亲的话,却是千难万难。
甚至于,自己若是开了口的话。
甚至会因为此事,从而被照寰帝厌恶。
然而,王夫人毕竟是贾元春的生身母亲。
思虑半晌,心知自己是池中鱼儿、笼中鸟的贾元春,还是不舍母女亲情,准备向照寰帝求助。
“踏踏踏!!”
贾元春这边才刚刚下定决心,贾元春的耳畔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顺声望去,贾元春便见跟随自己的小黄门,脚步匆匆的赶来凤藻宫。
望见贾元春的瞬间,那满脸哀伤,好似死了母亲一般的小黄门,便双膝触地,向贾元春汇报开口道:“贾贵人,荣国公府今儿个传来消息,荣国公府,五品诰命王凤至王夫人,昨夜驾鹤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