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使君复兖州之土,自庶入齐始。”
徐庶说着,眼底眸光一冷,抽出随身佩剑,一剑刺死方才那个一脸桀骜,拿母亲要挟自己投齐的使者。
众人震惊间,只听徐庶冷冷道,“此为张三将军酒后所杀也!”
张飞:“???”
我没喝!
你眼睁睁看祢衡喝的!
见张飞不解,徐庶笑为他解释。
“此人闻听我等议事,我若投齐,欲行里应外合,营图反正之大计,其人断不可留。
张三将军与吕布素有仇怨,今我与刘使君又受吕布威胁,将军喝多了酒,一时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事情,旁人也不会意外。”
张飞:
”
”
自知入了齐营之后,或恐不得自由,徐庶乃同刘备议定接下来里应外合的种种变化,尽可能的推演局势,最终定下各种情形下的应对方式,互相之间又如何配合云云。
待一切议定,庶乃告备曰:“我既离使君,使君接下来定会兵败,使君若胜,他们反会起疑。
是故不必在意胜负,尽量保存实力,诈败后撤,以距离争取时间,以便你我将计就计。
因为没了我,使君诈败就显得合情合理,而有我母亲作要挟,吕布自以为吃定了我,也不会生疑。
如此一次次为我取得吕布信任,你我正可为他布一场惊天杀局。
待到决战之时,庶会为其布八门金锁连环阵,此阵复杂多变,玄妙莫测。
庶之所以不为使君用之,正因其太过复杂,短时间内士卒难以演练精熟,就算表面上看起来一丝不苟,可一旦变阵之时,必生疏漏,而这就是破绽所在。
我现在就将此阵之破法解法,一一为使君道来,届时只需抓住齐军阵法疏漏之处,一举破之,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大阵一乱,齐军皆乱。
破齐之机,当在此间!”
刘备深以为然,将徐庶耐心讲解的每一桩,每一件的叮嘱都记下来。
待诸事言毕,玄德泪如雨下,紧握徐庶之手,不忍相离。
“先生此去,凶危莫测,更不知何日相见也。”
徐庶爽朗一笑,“再见之时,当是破齐之日。
届时与使君压吕布于阶下,共图王霸之基业!”
玄德泣不能止,庶遂谓诸将曰:“望诸公善事使君,配合庶成此灭齐之业,既报庶之母仇,亦使诸君名垂竹帛,功列青史也!”
“吾等恭送军师!
军师此去,灭齐之业,自此始也!”
诸将拱手齐下拜,为徐庶只身入敌营,以图王霸业的壮举而动容。
刘备又送一程,亲扶徐庶上马,乃曰:“先生此去,兴匡扶之业,成四海之望,光复汉室,还于旧都,就全仰仗先生了!”
徐庶摆了摆手,拍马扬长而去。
“使君保重,勿负今日之约,待灭齐之日,以图再会。”
却说徐庶离了刘备,星夜兼程来见吕布。
吕布闻听人报徐庶至,乃与陈宫相视而笑,“公台真神机妙算,今赚了这徐庶来,何愁大耳贼乎?”
言罢,忙命人请徐庶入见,徐庶见了吕布,刚要行礼下拜,吕布忙上前拦住。
“布候先生久矣,今日方见,敬之不及,何必多礼?”
徐庶故作冷色,只默然拱手。
“齐王。
庶背弃刘备,千里而来,只为见母。
今我既来,还望齐王守诺,放我母子相见。”
吕布亦没想到徐庶如此直接,他难得礼贤下士一次,徐庶竟连半点面子都不给。
偏偏他自己也知道,徐庶是被威胁强迫来的,只怕心中本就不愿,此时再说重话,更生离心,乃将目光看向陈宫,以眼色示之。
陈宫会意,上前见礼。
“元直先生,宫与汝神交久矣,今日终得一见。”
徐庶也不理他,只朝吕布复行一礼,“还请齐王守诺,放我母子相见,否则庶之首级,就在此地,齐王取了便是。”
吕布:“
”
我废那么大劲,要你个首级有什么用?你是吃定本王不敢杀你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徐庶若在刘备处,他真恨不得立马取了他项上首级。
可徐庶眼下来了自己营中,手中又有其母可以威胁拿捏,这等情形之下,没有杀了徐庶,自断一臂的道理。
虽说没了徐庶的刘备好对付,可打完刘备之后呢?北边袁绍,南边袁术,充州正被夹在中间,生存之艰难,有如夹缝。
这等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道理公台此前也已跟他说过了,吕布亦知,为长远计,眼下必须将徐庶争取过来,为己方出谋划策,用以应对将来。
是以,徐庶越是有恃无恐,反而越显得他心中有气,又焦急母亲。
毕竟哪有要来卧底的人,上来就夹枪带棒,要自己砍了他首级的?
尽管如此,吕布自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于他,仍就以目示陈宫。
陈宫继续唱白脸,只上前拦在徐庶与吕布之间,问之曰:“先生莫急。
齐王金口玉言,答应之事,自不反悔。
只是宫却要多问一句,我王派入刘营传信,请先生过来的使者何在?”
徐庶面不改色,冷笑之。
“此人太过猖狂,行此卑劣无耻之事,犹敢肆无忌惮。
恰逢张三将军喝了些酒,一怒之下,当场将之斩了,旁人连阻拦都来不及。”
什么!!!
“孤派去的使者,就这么被斩了?”
吕布真是又惊又怒,待惊闻干这事的是张翼德后,又莫名觉得合理。
张飞嘛,众所周知,他喝多了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个黑厮,当真找死。
眼下没了元直先生排兵布阵,明日交战,孤必斩他!”
陈宫闻听此言,虽也觉得合理,但眉宇间仍有疑虑之色,乃告徐庶曰:“元直先生勿怪。
我王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应允之事,从不反复。
今先生既来,要见母亲,自无不可,但我等要验明先生真心,也是应有之理。
适逢我军与刘玄德交战,先生自从刘玄德处来,定知其排兵布阵,各中详情。
今何不细细道来,为我王出谋划策,明日若能大破刘玄德,必放先生与母亲相见。”
徐庶:”
”
这等鬼话,陈公台你也说得出口?
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失了方寸,贸贸然来投吕布,否则救不回母亲不说,还被其步步紧逼,利用到死。
心中虽有算计,徐庶面上只故作悲戚。
“庶与刘玄德相交,约定共图王霸之业。
今为母亲私情,不得不背之,玄德不以我为忤,不曾加害,相送十馀里,泪不能止。
此恩此情,庶若负之,与白眼狼何异?”
言罢徐庶朝吕布第三次下拜,“离去之时,庶已立誓,今生不为齐王出一谋一策,还望齐王不要为难。
放我等母子相见,今后甘作齐国治下,一乡间老农矣。”
吕布:“???”
不是,你今生不为我出一谋一策,我还留你干嘛?
吕布气坏了,当即涨红了脸,心中已起杀念。
陈宫则不然,他越见徐庶这般说辞,越觉这才合情合理。
却见他眼疾口快,一边用眼神拦下了吕布开口,一边继续做恶人威胁之。
“一生不为我王出一谋一策?甘为一乡间老农?
元直先生倒是打的好算盘,然而你是这般想的,老夫人却不然。
望子成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想来老夫人将先生养育成人,定然也渴望见到先生名满天下,功成名就之日。
还望先生明日为我王建功立业,勿伤老夫人之心。
否则
”
陈宫话语幽幽,故作阴险小人之态。
“先生也不希望老夫人因为见不到你为我王大破刘军,立不世功业,而失望透顶,郁郁而终吧?”
“你敢?”
陈宫言辞话语间的威胁如此明显,徐庶当即勃然色变。
吕布忙按照此前商量好的计划来作红脸,上来说和,怒斥陈宫曰:“公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布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岂能作此拿老弱妇孺威胁他人之事?
此事休要再提,元直先生风尘仆仆而来,今当摆宴为他接风洗尘。”
他说着,亲自拉徐庶入席,谓之曰:“母子相见之事,来日方长,先生切莫着急,待布何日灭了那大耳贼,尽取兖州之地,自会放先生与老夫人相见。
请先生放心,在此之前,布定当侍老夫人如侍生母,绝不让她在我处受半分委屈。”
徐庶面上冷色愈盛,只故作一副威逼之下,敢怒不敢言的愤懑之色。
他心底已然发笑,好啊!大破刘军,这可是你们要我去做得。
一切都是你们逼的,一切都是按照你们的意思行事,如此正合我意,怎能让尔等生疑?
自翌日起,徐庶在威逼之下,不得不一点点开始透露刘备军营中的情报。
随着陈宫逼迫越盛,他也只得渐渐为吕布出谋划策,似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之中,徐庶的底线深浅被越发的试探,乃至于彻底沦为齐军大破刘备的工具。
在这个过程之中,刘备自然也按照徐庶的交代,故意诈败,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一次次后撤逃亡,丢失郡县,但同时也在一步步将齐军引入那最终的陷阱。
另一边,鉴于徐庶这段时间表现良好,齐军几次打败了刘备,追之如丧家之犬。
吕布与陈宫也对徐庶逐渐信任,他们亦知不能逼迫太过的道理,终于在这一日答应放徐庶与他母亲相见。
徐庶遂急往见之,泣拜于堂下。
徐母大惊曰:“汝何故至此耶?”
庶曰:“近事刘皇叔欲兴汉室之业,不想忽闻得母书,又言母亲被吕布挟持,故来相见。
徐母勃然大怒,拍案骂曰:“汝自幼游侠斗狗,招惹是非,今飘荡江湖数年未归,吾以为汝学业有进,何其反不如初?
汝既读书,焉不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吾居颍川数载,自曹军火烧颍川,迁移生民,使苍生流离失所,百姓苦不堪言。
幸天生汉王,圣人降世,开新制,奖耕战,兴教育,办农桑,以工代赈,保境安民。
使满目疮痍之颍川,兴盛更胜从前,此开黄天之义举,济苍生之太平。
汝弟康不过奉养我之馀,勤耕家中之田,已得一级爵位之身,光宗耀祖。
无奈天不假年,因病离世,吾方才想到还有你这个逆子在外,这才发书唤你归家,多种田,多升爵,成家立业,以期子孙后代。
不想书信为人所劫,此身亦被齐贼掳掠,但不怕。
凡我汉国四海之生民,皆有登记造册,身份为证,待我为齐军掳走的消息,层层上报,传至寿春。
黄天汉王太平道君,定为我讨回公道,君不见昔日为一临时义子,汉王不惜伐齐灭国。
今齐贼犹敢猖狂,掳掠汉民,真不知死期将至矣。”
徐母说着,就在徐庶目定口呆之中,悄然掏出了她私藏多日的三张【临时义子】证,显然是想不声不响坑齐贼个大的,丝毫没有被掳掠为人质的害怕与自觉。
徐庶:
”
“”
不是,母亲,您拿了这汉王的【临时义子】证出来,那我算什么?
似乎也察觉了儿子目光颇为古怪,徐母郝然解释了句。
“自上次汉王为一义子,诛灭齐国后,凡我汉国境内,但凡买得起义子证的,随身都会备上一两张,有备无患。
这次是齐贼没对我动杀手,故且留在手中,待汉军至日,再发作不迟。
倘使齐贼敢伤我分毫,我只将此证拿出,你看他动是不敢动?”
徐庶:
”
”
一时间,徐庶只觉百感交集,都不知道这些天自己着急个啥。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眼前事情之离奇诡谲,让他实在不知所言。
“好了,且不提此事,倒说说你。
吾儿久历四方,定知天下英雄,岂不闻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旧汉气数已尽,新汉承天应命,今汝既欲兴汉之业,何不相助汉王?”
“母亲,那刘玄德仁义布于四海,况又为汉室之胄
,徐母皱了皱眉,劝之曰:“这有何难?
汝既在外交了志同道合,一道要兴复汉室的朋友,何不说之,同保汉王,共襄盛举?
来日大汉三兴,开黄天万世太平,汝等亦可得星君之位,使列祖列宗含笑于九泉,岂不美哉?”
徐庶:“
”
娘,几年不见,你我母子之间好象有一道巨大的鸿沟,难以逾越。
“母亲,此汉非彼汉,袁公路虽自称汉王,但刘玄德才是汉室苗裔,刘氏正统。”
“那又如何?
昔年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之时,还是此刘非彼刘呢,说到底,大汉天子姓什么,于我等百姓何干?
我只道那汉王,愿为这一纸【义子】,伐国灭齐,是真将我等百姓视为子民。
汝之刘玄德,亦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