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的事,不是所有都能用节哀来安抚人心。
更何况,是目睹亲人眼睁睁在眼前离开。
霍寻真不知道梁嘉言为什么会来。
几次见面,她都是光鲜亮丽,耀眼明媚的模样。
唯独这次。
她狼狈失落,好象一条失去所有依靠的游鱼。
一切名为骄傲得意的鳞片,都被揭开抛下,成了赤裸而一身伤痕的鱼。
梁嘉言和他的名字相悖,说不出来一句嘉言。
他将头顶上的那把伞倾斜,遮挡住了霍寻真。
雨不算太大,潇潇落下,纷飞在树梢间。
霍寻真的眼泪滚烫。
在梁嘉言掌心滑落,顺着他宽大的手指,滑出去。
他好象闻到了一股心痛难忍的气味。
眼前的这朵玫瑰,她应当娇艳,应当傲气,唯独不该有现在这样,好象要枯萎的模样。
梁嘉言轻声道:“不要自责,就算你早有察觉,也无法改变。”
霍家对外的理由,是车祸遇险。
梁嘉言也认为,甄云是车祸离世。
这种事,就算霍寻真是大罗神仙,早有预料,也无法说阻拦就阻拦。
他见霍寻真身躯颤斗。
心里一横,干脆伸手将霍寻真抱着,手抚摸上她的头。
“哭吧。”
眼泪早就流干。
霍寻真知道,眼前的这个怀抱很温暖。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
“你怎么来了?”
“甄家联系了我母亲,我母亲让我一定要来。”
一开始,梁千蓝还记挂着霍寻真。
想着老爷子病危,梁嘉言是不是能找个理由,让霍寻真一起去看看老爷子。
哪怕,是在病床前装一装也好。
她甚至心有怨,认为是霍寻真心硬,梁嘉言不上心。
知道霍家三房横遭劫难,梁千蓝才知道她错怪了霍寻真。
打电话让梁嘉言一定去霍家,参加葬礼。
梁嘉言也是出发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霍寻真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他打了电话,没人接。
一路上,梁嘉言思绪良多。
但见了她以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重重的疼痛。
之前或许对霍寻真是好感,有一些男人对女人的朦胧意图。
但现在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他心动了。
但不合时宜。
霍寻真擦了擦眼泪,“谢谢你能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霍寻真颔首,谢过他的好意。
梁嘉言甚至来得比霍家人还早,匆忙从医院被接出来的霍季润还坐在轮椅上。
见到霍老爷子的遗容后,半晌没说出来话。
他和身后的霍季泽互换了一个眼神。
勾起单边唇角,无声道:“你输了。”
霍季泽的手落在轮椅边,握紧了,手背上都是青筋。
他确实输了。
霍家人都知道这件事的隐情。
他之前想,就算霍季深赶尽杀绝,也不会对霍老爷子动手,那毕竟有悖人伦,天理不容。
但他没想到,对霍老爷子动手的人居然是甄云。
这女人藏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么狠。
霍季润之前就和霍季泽说过,霍老爷子的晚年,不会太长。
霍季泽不信。
还说他天真,太害怕霍季深,他又能做什么?
看着躺在棺椁里,闭着眼看着安详的霍老爷子,霍季泽盯着他青黑色的唇,在心里骂了一声。
下毒,甄云的心,是真狠。
她宁愿把自己也赔进去,也要给霍老爷子和霍渊下毒。
她知道,霍家为了脸面,加之她自己写了遗嘱,霍季深就不会把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就算调查,也是在外吃了不安全的食物中了毒。
就算查出来了,也是死者为大。
霍季泽的牙都要咬碎了。
“你觉得,霍季深就会放过我们?”
霍季润平静道:“起码,不会比这样的下场更坏,大哥不敢造业。”
霍季深心里的念想太多。
为了许飘飘和连画,他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个因为他一句戏言,就赶着大清早天还没亮都要去上香的人,心里在乎的东西太多。
也就不会将他怎么样。
霍季润心平气和道:“我对大嫂的恩情,总是存在的,大哥想要积德行善,不会如何。”
霍季泽冷笑。
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们几兄弟里,心机最深厚的人,必然是霍季润。
他无非是霍老爷子手里的棋子。
指哪打哪。
但霍季润不同。
他心思深,就算喜欢许飘飘,在行事以前也会想想这件事对他是否有好处。
这份喜欢,不纯粹。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了霍季润的喜欢。
霍季泽哼一声,“别把你自己玩进去了,到时候,我可不会管你。”
“放心,不过生死。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爷爷不在了,你守得住珠宝线?”
霍季濯和霍寻真,不可能会放过那么大的一块肥肉。
三房出了大事。
二房,却和不存在没有区别。
霍季深帮着哪边,也很明显。
就算霍季润手里还掌握着珠宝线,也迟早被三房兄妹俩夺走。
霍季润哼道:“不用你担心,你好好把你的伤养好了,回来帮我最要紧。”
“下周就出院。”
葬礼没来几个人。
都是霍家至亲,和一些许飘飘没见过面的族老。
来了后匆忙在族谱上写了什么。
有人来到许飘飘面前,问了她连画的名字,族老蹙眉,“不姓霍?”
“不姓霍。”
族老犯了难。
要将许飘飘和连画的名字写上去,是必然,但这个名字怎么看都不象是霍家子女。
总不能写一个外姓女儿上去。
霍季深上前,“就按照这样写。”
“这不合规定啊。”
许飘飘也不想为难他们,无非左右就是个名字而已。
“在族谱上,写霍连画,但我这不会改。”
“行,这样是最好。”
族老也不是有意要为难,只是名字这不好解释,回去后,烦恼的也是他。
等人走了,许飘飘才拉了拉霍季深。
“家里事多,不要生是非了,能变通的,就顺着他们来。”
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
霍季深看着许飘飘。
这两天,她陪着前前后后折腾,眼皮下都是青黑。
甄云对她的那点善意,远不够她如此。
无非,是她爱屋及乌,想着这是他的家事。
刚刚不让族老为难,也是在为他考虑。
甄云和霍渊,是怨偶。
能走到一起,或许容易,但要做到贴心相待,很难。
霍季深伸手抱着许飘飘。
在她头顶,沉沉叹了一口气。
“老婆,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