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原国皇宫,深宫内苑。
已是深夜,御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禁原帝坐在宽大的龙案之后,俊朗却带着深深疲惫的脸上,眉头紧锁。他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目光却有些涣散,久久未能落下朱批。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仿佛帝国无尽的事务与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但此刻,更沉重的是他心中的忧虑与悲伤——他最挚爱的皇后,慕容暖暖,病危了。
慕容皇后并非寻常深宫女子,当年禁原帝尚是皇子,于微末中起兵争夺天下时,她便一身戎装,陪伴左右,出谋划策,甚至亲自上阵杀敌,为他挡下过致命的暗箭。
两人是夫妻,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天下初定,她母仪天下,却因早年积劳成伤,旧疾缠身,近年来每况愈下。
如今,太医院所有御医束手无策,连他耗费重金请来的几位江湖名医,乃至暗中求助过那位超然物外的“半步望天”江无绝,得到的答复都令人绝望——皇后凤体本源亏空已极,非药石能医,除非……有传说中的望天境强者,以自身蕴含天地生机的“望天之气”为其续命洗髓,或有一线生机。
可望天境,那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境界,当世武林,连江无绝也止步于“半步”,真正的望天境,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传说。
“暖暖……”禁原帝放下奏折,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他拥有万里江山,手握亿万生灵的生杀大权,此刻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无法留住,这种挫败感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内侍躬敬而略带急促的通传声:“陛下,西门桥大人有紧急要事求见,言称或可解皇后娘娘凤体之忧!”
禁原帝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西门桥,西门家族现任家主,心思缜密,善于钻营,他此时前来……禁原帝心中并无多少期待,更多的是烦躁。
但事关皇后,哪怕只有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宣。”他沉声道。
片刻后,西门桥快步走入御书房,他身后还跟着三人。
一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气息阴冷晦涩。另外两人,则是一对年轻的道士兄妹,正是玄诚与素心。
“臣西门桥,叩见陛下!”西门桥大礼参拜。
“桥爱卿平身,深夜入宫,有何急事?”禁原帝目光扫过那黑袍人,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隐而不发,却明显是先天巅峰大圆满的气息,心中微微一动,但依旧不抱太大希望。
先天巅峰,固然是江湖顶尖高手,但……与望天境相比,仍是云泥之别。
西门桥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戚与一丝献宝般的兴奋:“陛下,臣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夙夜忧叹,寝食难安。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历经周折,终于请来了一位隐世大能,或可有回春妙手!”
他侧身引荐那黑袍人:“陛下,这位先生乃臣费尽心力,从北方天兴国请来的能人异士,身怀奇术,非同凡响。”
“天兴国?”禁原帝眉头微蹙,那不过是北方一个依附于禁原的弹丸小国,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语气淡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桥爱卿有心了。不过,皇后的病症,连江无绝先生都言及需望天之力……这位先生虽修为精深,但恐怕……”
他的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先天巅峰,不够看。
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兜帽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
他并未开口,站在他身后的玄诚却上前一步,躬身道:“福生无量天尊。陛下,世间奇术万千,未必全然依赖于境界高低。家师自有妙法,或可一试,还请陛下恩准,容家师为娘娘诊治。”
禁原帝看着这年轻道士,又看了看那气息诡异的黑袍人,心中权衡。他虽不信,但皇后情况危急,任何可能都不容错过。
而且,这黑袍人先天巅峰大圆满的修为,也确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就在他尤豫之际,那黑袍人却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等待禁原帝的许可,直接向前踏出一步。同时,他右手一翻,一面造型狰狞诡异、通体漆黑、幡面上仿佛有无数痛苦魂灵挣扎哀嚎的长幡出现在他手中——正是那柄“万魂幡”!
万魂幡出现的瞬间,御书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灯光都似乎暗淡了几分,一股阴森、怨毒、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弥漫开来。
禁原帝脸色一变,身为帝王,他身负皇道龙气,对这类邪异之物感应尤为敏锐!
“你想做什么?!”禁原帝厉声喝道,周身隐有淡金色的龙气流转。
然而,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他左手同时取出了一截森白的骨头,那骨头型状奇特,表面有着暗金色的古老纹路,散发着与万魂幡同源却又有些不同的妖邪气息——正是与阿丑所得同源的“引魂骨”!
黑衣人手指用力,竟轻易将那截骨头捻碎了一小部分,化作一撮白色的骨粉。
他看也不看禁原帝,手腕一抖,那撮骨粉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道细微的白线,精准地射向龙案旁软榻上昏迷不醒的慕容皇后!
“大胆狂徒!安敢对皇后不敬!来人!给朕拿下!”禁原帝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龙袍无风自动!他没想到此人竟敢在皇宫大内,在他面前,公然对皇后出手!
殿外守卫的禁军高手闻声立刻涌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瞬间将黑衣人、西门桥及道士兄妹包围,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西门桥吓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他也没想到这“信道子”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玄诚和素心则紧张地站在黑衣人身后,手捏法诀,戒备地看着周围的禁军。
面对重重包围和禁原帝的滔天怒火,黑衣人却恍若未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软榻上的皇后。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一个微弱却清淅的声音响起:
“咳……咳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软榻之上。
只见原本气息奄奄、面色惨白的慕容皇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随即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那双曾经英气勃勃、如今却黯淡许久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了一丝神采。
“三郎……”她看向满脸惊怒交加的禁原帝,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气若游丝,“我……我感觉好多了……体内那股蚀骨的寒意,好象……消散了许多……”
她轻轻动了动手臂,虽然依旧无力,但那种沉重的、仿佛随时会沉沦黑暗的濒死感,确实减轻了!
禁原帝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一个箭步冲到榻前,紧紧握住皇后的手,感受着她掌心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声音都带着颤斗:“暖暖!你……你真的感觉好些了?”
“恩……”皇后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个黑袍人身上,带着一丝感激与好奇,“是这位先生……救了我吗?”
事实胜于雄辩!
禁原帝猛地转身,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从之前的质疑、愤怒,变成了无比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切!
他挥手让如临大敌的禁军退下,深吸一口气,对着黑衣人深深一揖:“先生真乃神人也!方才朕不知先生拥有如此鬼神莫测之能,多有冒犯,还请先生海函!先生救朕爱妃,恩同再造,朕……朕愿俸先生为国师,地位尊崇,仅在三公之下,享我禁原国万民供奉!但有所求,无有不允!”
这一刻,禁原帝的心思电转。
皇后的病情好转是实打实的,这黑衣人的手段虽然诡异,但有效!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意识到了这黑衣人的价值——一个能治好连江无绝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的能人异士,一个先天巅峰大圆满的顶尖高手!
朝廷如今看似稳固,实则高端武力匮乏,对江无绝这等“半步望天”超然存在几乎毫无约束力。
当年江无绝因其妃子之事与皇室产生的龃龉,始终是禁原帝心中的一根刺。
他需要一股力量,一股足以震慑、至少是牵制江无绝的力量!
眼前这神秘莫测的“信道子”,修为与江无绝差距并非天堑,手段更是诡异难防,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帝王的权衡之术,既要治病,也要制衡!
黑衣人,信道子,兜帽下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预料。他并未推辞,只是淡淡道:“陛下厚爱,贫道信道子,愧领了。”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剩馀的大部分骨粉取出,装入一个精致的玉瓶之中,递给禁原帝:“皇后娘娘凤体本源受损太重,非一时之功可以痊愈。此乃‘本源灵粉’,若娘娘后续再有不适,取少许温水送服即可,当可缓解征状,稳固生机。”
他话说得含糊,将引魂骨粉美其名曰“本源灵粉”,更添神秘。
禁原帝如获至宝,双手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看着信道子,越看越是满意。有如此能人异士作为国师,何愁朝廷不能真正震慑江湖?
“好!好!好!”禁原帝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皇后苏醒,乃天大的喜事!又得信道子国师此等大贤,更是我禁原之福!传朕旨意,三日后,于太极殿设宴,普天同庆,为皇后凤体安康,亦为信道子国师驾临!”
他要借此机会,向天下宣告朝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顶尖力量,更要好好敲打一下那些日渐骄横的江湖势力,尤其是……那个始终超然物外,让他又敬又畏的江无绝!
西门桥见状,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连忙躬身道贺:“臣为陛下贺!为娘娘贺!为禁原贺!”
玄诚与素心也低头行礼,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
信道子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番安排,随即淡淡道:“陛下,若无他事,贫道先行告退,需静修以备三日后的宴会。”
“国师请便!宫中一切,国师皆可自由行走!”禁原帝此刻对信道子是百分百的信任和倚重。
看着信道子带着道士兄妹飘然离去的身影,禁原帝紧紧握着皇后的手,眼中充满了希望与野心。
“暖暖,你会好起来的……朕的江山,也会更加稳固!”
然而,无论是沉浸在喜悦中的禁原帝,还是虚弱却欣慰的慕容皇后,亦或是暗自得意的西门桥,都未曾察觉到,信道子转身离去时,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那并非医者仁心的微笑,而是阴谋得逞的嘲弄。
他手中的万魂幡微微颤动,仿佛有无数怨魂在无声地嘶嚎。
而那所谓的“本源灵粉”,其真正的功效,恐怕远非治愈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