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刚将那柄暗红色的“岁月红伞”和《长生逢春》秘籍在柴房一个隐蔽的角落藏好,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被汗水与崖底尘土弄得脏污不堪的衣衫,南宫少原那带着焦急的呼唤声便由远及近,清淅地传到了柴房之外。
“阿丑师弟!你真的在这里!”
南宫少原的身影出现在柴房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弟子服,只是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是一路疾行搜寻而来。
当他看到阿丑虽然狼狈但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时,眼中那抹显而易见的担忧才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放松和疑惑。
“大师兄!”阿丑连忙迎上前,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怕,还夹杂着隐瞒秘密的紧张,“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南宫少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没有缺骼膊少腿,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今日清晨,有巡山弟子在崖边练功处,发现了一枚以劲力钉在树上的箭矢,箭矢上绑着一方布条,上面以潦草的字迹写着‘有新弟子失足坠崖,速寻’。我听闻后心中不安,想起你平日清晨最爱去后山那处僻静空地练习,便立刻赶去查看,果然不见你踪影,沿着崖边搜寻,才发现了通往这谷底的小路痕迹。”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只是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箭矢示警……那人既然看到你坠崖,为何不亲自施救,反而用这种方式?”
阿丑心中猛地一跳,立刻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是他!一定是他将自己“失手”打落山涯后,心中愧疚或怕惹上麻烦,才用这种方式通知宗门,自己则溜之大吉。
但他绝不能说出黑衣人的存在,那会牵扯出石室的秘密。
他低下头,避开南宫少原探究的目光,含糊地说道:“我……我醒来时就在谷底了,没看到别人……许是哪位路过的师兄恰好看到,又不便现身吧。”
他心中对那黑衣人是又恨又有些莫名的感激,恨他差点害死自己,感激他至少没有完全置之不理。
南宫少原见他神色有异,但也没有深究,只要人没事便好。
他拍了拍阿丑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人没事就好,算你命大。走吧,我们回去,掌门和几位师叔都担心着呢。”
“恩。”阿丑点点头,跟着南宫少原踏上了返回山上的小路。
看着大师兄走在前面那挺拔而可靠的背影,阿丑心中暖流涌动。在蜀山,除了小雪眠,大师兄是第二个如此关心他的人。
山路崎岖,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南宫少原似乎为了照顾阿丑“受惊”后的情绪,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随意地闲聊起来。
“说起来,那处悬崖可不低,底下多是乱石,你能毫发无伤,当真是福大命大。”
南宫少原再次感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阿丑。
这一扫,他原本随意的眼神骤然一凝,脚步也微微顿住。他敏锐地察觉到,阿丑的气息与昨日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种虚浮无力、初入门坎的孱弱,而是变得凝实、沉稳,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劲力,这分明是……
“师弟,你……”南宫少原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色看着阿丑,眼中充满了惊讶,“你步入后天境二重了?而且根基如此稳固?!”
阿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大师兄的眼力!汗水瞬间就从额角渗了出来,浸湿了面具边缘。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师兄……我……我……”
看着阿丑那副惊慌失措、汗流浃背的模样,南宫少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象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那笑容爽朗而带着一丝戏谑,打破了略显紧张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他朗声大笑,用力拍了拍阿丑瘦弱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既显亲昵又不至于让他摔倒,“傻小子,紧张什么?怕师兄觊觎你的机缘吗?”
他收敛笑容,眼神清澈而坦荡,看着阿丑,语气认真地说道:“放心,师兄我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要去贪图自家师弟那点奇遇宝贝。武道之途,机缘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能大难不死,反而因祸得福,这是你的造化,师兄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天才的、恰到好处的傲然,继续说道:“况且,想你师兄我当年初入蜀山,天赋尚可,也是不出一个月便踏入了后天境二重。师弟你虽有奇遇,但目前这点进步,师兄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更不会与你相争。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听到南宫少原这番坦荡而略带调侃的话语,阿丑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弛。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谢谢师兄……”
南宫少原看着他这副样子,也觉得有趣,转身继续前行,边走边摇头笑道:“说起来,你小子这命是真的大,掉下那么高的山涯,不仅没死,还能得了机缘突破,啧啧,说出去都没人信。”
“嘿嘿……”阿丑只能继续用憨笑掩饰,心中却对这位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更加敬佩和亲近。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回到了蜀山派的主要建筑局域。
路上遇到的弟子们看到南宫少原带着狼狈的阿丑回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碍于大师兄在场,也没人敢上前询问或嘲讽。
来到宗门大厅附近,南宫少原对阿丑道:“你先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我已经和掌门禀报过你受惊坠崖之事,许你休息几日,不必急着参加晨课和修炼,好好调养一下。”
然而,阿丑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不,不用休息了,大师兄。”
“咦?”南宫少原有些意外,“可以吗?你刚从崖底回来,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阿丑感觉自己经过那番灵气灌体,虽然绝大部分被小蝴蝶吸走,以及《长生逢春》功法初步运转后,精神出奇地旺盛,身体的些许疲惫和酸痛似乎在那种奇异的能量滋养下很快消散了,甚至连睡眠的欲望都变得很淡。他感觉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师兄,我没事的,真的。”阿丑认真地说,“我不想落下课程,我想……我想早日变强!”他抬起头,通过面具的眼孔,目光灼灼地看向南宫少原,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想早日追上江无绝大宗师的脚步!”
南宫少原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自卑的小师弟,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那可是半步望天、江湖公认的第一人啊!
“好小子!有志向!”南宫少原忍不住大声赞叹,用力地拍了拍阿丑的肩膀,脸上满是欣赏之色,“男儿在世,就当有此等豪气!江大宗师乃是吾辈武者之楷模,你能以他为目标,很好!非常好!”
他看着阿丑,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脸上复着诡异面具的师弟,语气中也多了几分郑重:“既然如此,那便随我去正气堂吧。此刻,掌门正在为内门弟子讲解我蜀山派内核功法的一些要义与江湖见闻,虽有些深奥,但你既已踏入后天二重,听听也无妨,对你开阔眼界大有裨益。”
“是!大师兄!”阿丑用力点头,心中充满了动力。
两人一同踏入庄严而略显陈旧的正气堂。
堂内,数十名内门弟子盘膝而坐,神情专注。掌门宁清虚端坐于上方的蒲团之上,面容清癯,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正在缓缓讲述:
“……故我蜀山心法,讲究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尤重根基之打磨。内力运转,当如溪流潺潺,不可急于求成,如洪水奔涌,否则必损经脉,动摇根基……”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弟子,恰好看到了随着南宫少原悄悄走进来,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的阿丑。
宁清虚的目光在阿丑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点破,继续着他的讲授。
阿丑连忙收敛心神,挺直腰板,如同最虔诚的学生,开始聆听掌门的教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