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还在往下落。
方浩盯着那块灰色碎片，没动。它刚才还闪着光，像在发信号，现在却安静下来，表面灰蒙蒙的，像是被谁关了电源。
墨鸦蹲在地上，手指在玉简上划得飞快。他眉头皱着，嘴唇微动，嘴里念着一串串数字和方位词。三下敲在玉简边缘，跟平时布阵前的动作一样。
“不对。”他说。
黑焱趴在一旁，尾巴尖轻轻抖了一下。它本来闭着眼，这会儿忽然睁开，瞳孔里闪过一道蓝线，像是电流划过玻璃。
“怎么不对？”方浩问。
“指针乱了。”墨鸦把玉简抬起来，上面浮出一条淡蓝色的线，弯弯曲曲地指向西北方，“刚才还能稳住信号源，现在跳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干扰？”
“不是自然波动。”墨鸦摇头，“是人为打乱的节奏。坐标断了三处，中间缺了一大段，补不上。”
方浩走过去，蹲下来看那玉简上的图。线条确实不连贯，像是被人用刀割断的绳子，两头对不上。
“你能看出是谁干的吗？”
“看不出人。”墨鸦说，“但能看出手法。这不像普通遮蔽，更像是有人不想让这个坐标完整出现。”
黑焱这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爪子在地上抓了两下。它走到碎片底下，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一只前爪，对着空中轻轻一划。
几道细小的光点从它毛发里飘出来，像是灰尘，又像是碎屑。它们慢慢聚在一起，在半空形成一个模糊的波形图。
“有意思。”黑焱眯起眼，“这信号里夹了点老东西的味道。
“什么老东西？”
“死透了的那种。”黑焱收回爪子，“我以前签到拿过一块‘界源残片’，上面就有这种频率。硅基联盟遗存’，后来那地方被黑洞吞了，连渣都没剩。”
方浩摸了摸下巴：“你是说，这块碎片来自一个已经被灭掉的文明？”
“不是来自。”黑焱纠正，“是它曾经连接过那个文明。就像你家老房子烧了，门牌号还在别人手里挂着。”
墨鸦听完，手指又在玉简上敲了三下。他闭眼片刻，再睁眼时，声音低了几分：“坐标有逻辑断层。如果它是真的，那通往的地方不该存在。可导航仪还在接收回波，说明那边确实有反应。”
“也就是说，”方浩站起身，“有人在那边应答？”
没人接话。
风从旁边掠过，吹动了藤蔓网的一角。那块灰色碎片依旧悬着，表面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力气。
方浩伸出手，指尖凝聚一丝灵气，缓缓探向碎片表面。灵气像一根细线，轻轻贴上那层灰壳，慢慢往里渗。
触感很怪。不是金属，也不是石头，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光。
“里面有结构。”他说，“不是随便刻的纹路，是密码锁一样的东西。”
“你能打开吗？”
“不一定。”方浩闭眼感受，“但它认一种图案。我感觉到了共鸣。”
他右手掐诀，低声念了一句口诀。随身携带的青铜鼎微微震动，鼎身浮现出一圈古老纹路，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将那纹路以灵力投影出去，覆盖在碎片表面。
嗡——
一声轻响传来，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
碎片猛地一震，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淡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展开成一幅星图。
星星点点，连线交错，中间断了三截，像是被剪刀剪过的地图。
“出来了。”墨鸦抬头，迅速记录。
“可惜不全。”方浩盯着星图，“少了最关键的部分。”
“西北方向。”墨鸦指着断裂处，“剩下的残段都指向那边。距离估算不出来，但空间折叠层数至少七重。”
“七重？”方浩挑眉，“这不是正常航线能走的。”
“当然不是。”黑焱冷笑，“正常航线哪有拿死文明当路标的？这玩意儿八成是陷阱，或者坟场入口。”
“可导航仪还在响。”方浩看向墨鸦手里的玉简。
玉简表面，那条淡蓝色的线仍在轻微跳动，虽然微弱，但持续不断。就像有人在远处，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户。
“它想让我们去。”方浩说。
“也可能是想骗我们去。”黑焱甩尾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激活？上一秒还在广播位置，下一秒就给你看坐标？太巧了。”
“我知道有风险。”方浩看着星图，“但问题是，它用了我的鼎纹当钥匙。这说明它认可我，或者认可我身上的某种东西。”
“系统早就没了。”黑焱提醒，“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修士，顶多算运气好点。”
“可它不知道系统没了。”方浩笑了笑，“它只认信号。而我身上，还有残留的签到印记。”
墨鸦突然开口：“我能试着补一段推演，但需要参照物。最好是有类似法则波动的东西，做数据校准。”
“你想要什么？”方浩问。
“任何带空间折叠痕迹的物品。”墨鸦说，“最好是刚从高维区域带出来的。”
黑焱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敢想。那种东西要么在禁区里，要么长在妖兽胃里。你想让我吐一口胃酸帮你算吗？”
“不用你吐。”方浩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片，“用这个行不行？”
黑焱定睛一看：“你居然还留着它？”
那是块锈迹斑斑的铁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机器上掰下来的。上面有些细小的划痕，排列得很奇怪。
“上次签到拿到的。”方浩说，“说是‘星际导航残片’，我没当回事，一直放身上当书签。”
“书签？”黑焱瞪眼，“你知道这东西在拍卖行能换多少灵石吗？”
“能换肉不？不能换肉我就不卖。”
墨鸦接过铁片，放在玉简旁边。瞬间，玉简上的光纹跳了一下，像是找到了同频信号。
“匹配度百分之六十二。”他低声说，“可以用来补一段路径模型。”
他双手结印，开始推演。玉简上的线条重新流动，慢慢填补星图中的断裂部分。每一次填补，光纹都会闪烁一次，像是在确认正确性。
“第一段补上了。”墨鸦说，“第二段需要更高精度的数据。”
“那就继续。”方浩说。
黑焱趴在一边，耳朵忽然抖了一下。它没睁眼，但尾巴停住了摆动。
“怎么了？”方浩察觉。
“信号变了。”黑焱睁开眼，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回波里多了点东西。不是刚才的频率，更底层，像是心跳。”
“心跳？”
“机械的心跳。”黑焱盯着星图，“那个地方，还有东西在运行。没死透。”
方浩看向墨鸦：“第三段能补吗？”
“能。”墨鸦点头，“但我不建议直接完成。缺失的部分被强力屏蔽，强行破解可能触发反制机制。”
“反制？”
“比如空间塌陷，或者记忆清洗。”墨鸦平静地说，“我不是吓唬你。这种级别的坐标，不会随便让人看全貌。”
方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有个死了的文明，留下一块零件，主动联系我们，给我们看一半的地图，然后那边还有个没死透的机器在跳动，等着我们上门？”
“差不多。”黑焱摊爪，“听起来像新手村任务，其实是个满级副本。”
“那也得去。”方浩看着星图，“不管是不是陷阱，它用了我的密钥。这就等于给我下了战书。”
“你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黑焱斜眼。
“我一直很有原则。”方浩拍拍衣服站起来，“再说，万一里面藏着下一个签到奖励呢？系统没了，但习惯还在。”
墨鸦收起玉简，站起身：“我会继续推演，但速度不会太快。每补一段，都要验证安全性。”
“行。”方浩点头，“你慢慢来。我先去准备点干粮，这种地方估计没饭馆。”
黑焱翻了个身，重新趴下：“你们人类就爱折腾。明明能躺着，非要往前走。”
“你不也跟着？”方浩笑。
“我是怕你死外面，没人给我烤肉吃。”
方浩转身，看了眼那块已经熄灭的碎片。藤蔓网还在托着它，静静悬在半空。
导航仪上的光点，依旧在闪。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