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掌心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那道血色法典悬在头顶，签名正在开裂。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眼前的空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从中间撕开。
一道爪痕划破虚空，六条尾巴在裂口后轻轻摆动。
少年跃出，赤足踩在空气上，一步就到了方浩面前。他没说话，只是一把抓住方浩的手腕，用力一拽。
方浩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拖进那道裂缝。身后，黑焱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紧跟着扑了过来。
空间扭曲，时间错乱。
他们落地时没有震动，但身体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里。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每滴血液都开始逆流。方浩张嘴想骂，却发现声音慢了半拍才传出来。
“这是哪儿？”他终于喊出声，耳朵里却灌满了机械轰鸣。
四周全是金属结构，层层叠叠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巨大的齿轮缓慢转动，管道中流动着暗红色的能量液。最诡异的是，每一块金属板上都刻着画面——那是他的死法。
左边一台机械上，他倒在剑阵中央，胸口插着楚轻狂的本命剑；右边一台，他被血衣尊者抽干精血，皮肤干瘪如纸；再往前，他炸了签到塔，碎片穿透眉心。
这些都不是幻觉。他记得每一个场景发生的时间、地点、原因。
“千倍时间流速。”黑焱趴在他肩上，声音发抖，“外面过一秒，这里过去快二十分钟。”
方浩咬牙：“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黑焱眯眼，“空气里的灵气老化速度不对。”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忽然泛起一层金光。一个光茧迅速成形，将两人包裹其中。外界的轰鸣瞬间变低，原本拉长的动作恢复了正常节奏。
“能撑多久？”方浩问。
“不知道。”黑焱喘气，“这地方排斥灵力，我每用一分，就少一分。”
方浩不再多问，转头盯着最近的一台机械。画面正回放他第一次穿越时的情景：雷劈废墟，系统激活，签到奖励是低阶灵土。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
现在看，那根本不是起点，而是记录的开始。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所有机械都在运转，但它们的核心部位都有东西闪着青铜色的光。他走近一台，伸手摸了摸那块嵌入的碎片。
触感熟悉。
这不是普通的金属，是他当年在玄天宗废墟里捡到的青铜鼎残片。
他猛地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那些碎片的位置并不随机，它们排列成环形，彼此呼应，构成一个巨大的图案。当他集中视线，那个图案缓缓旋转，显现出一行行熟悉的选项。
“今日签到”
“补签功能（未解锁）”
“连签奖励：三日达成，可获异界功法残篇”
“限时副本提示：当前无任务”
这是系统的界面。不是投影，不是幻象，是实实在在的实体化结构。
“原来它一直长这样。”方浩低声说。
“谁？”黑焱问。
“系统。”他说，“我以为它是藏在我脑子里的东西，结果它是个地方。”
黑焱没接话，只是盯着自己的爪子。六尾少年出现时，它就感觉不对劲。那三条带纹路的尾巴，分明和它体内某种记忆重合。但它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你有没有觉得，”黑焱忽然开口，“我们不是被绑架来的？”
“什么意思？”
“我是说，”黑焱眯眼，“那道裂缝，是你掌心最后那点光引出来的。你被法典吓住的时候，下意识默念了‘签到’。系统最后一次响应，不是给奖励，而是把你送进了这里。”
方浩愣住。
他确实那么做了。在被拖走前的瞬间，他本能地想求助系统。可那时候法典已经启动最终程序，按理说系统不该再有任何反应。
除非
“除非它早就安排好了退路。”他说，“它让我看到签名裂开，让我质疑‘哪个才算完美’，就是为了逼我主动触发这个入口。”
黑焱咧嘴：“你还记得第一天吗？你说‘系统出品，绝不坑爹’。我当时就说，迟早要坑你。”
方浩笑了：“结果真被你说中了。”
笑声没持续多久。远处传来轻微的震动。一台新启动的机械缓缓升起，表面浮现出一幅陌生的画面。
方浩从未见过这一幕。
画中的他站在一片荒原上，身穿粗布衣，手里拿着一把锈刀。天空没有太阳，只有一道紫色闪电反复劈下。他的身体在崩溃，灵魂却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着不散。
更奇怪的是，他嘴里在说话，声音清晰可辨：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签到了。”
画面结束，机械沉入地面。
方浩心跳加快。那是他没经历过的时空分支。那个版本的他，拒绝了系统，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些机器不只是记录死亡。”他说，“它们在整理所有可能性。”
“包括你没选的那些。”黑焱接道。
方浩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能慌，不能逃，更不能试图强行打破这里的规则。既然这里是系统的内核，那就意味着一切运行都有逻辑。
他走向最近的一台机械，把手放在刻有自己死亡画面的金属板上。
“既然你能记录我所有的死法，”他说，“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每次签到，其实都在偷偷改规则。”
面板上的图像开始闪烁。
他继续说：“你以为我在遵守合同？不，我是在钻漏洞。种菜当成炼丹，铁匠铺当拍卖行，烂锅炼丹炉，锈刀当法宝。我不是完美宿主，我是最难搞的甲方。”
金属板发出嗡鸣，像是在回应。
黑焱看着他，忽然笑了：“你打算跟系统讲道理？”
“不是讲道理。”方浩睁开眼，“是告诉它，老子活了这么多次，不是为了听它宣判的。”
他抬起手，掌心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但他没有收回手臂，反而向前一步，直接按在了那台机械的核心碎片上。
“你要选最完美的版本？”他说，“好啊。那你先告诉我，哪一个是我？哪一个是你允许存在的我？”
机械停止运转。
整个星域陷入短暂的静默。
然后，所有的机器同时转向他，像是无数双眼睛睁开。
黑焱的光茧微微晃动，时间流速再次发生变化。
方浩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向四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青铜鼎碎片连接他的神魂。
他知道，真正的审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