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然痛骂了一顿老萧，第二天云烁还是上了城墙。
老萧那憨头憨脑的模样，想要在攻城战当中活下来恐怕不容易。从金陵到济南，一路走来，云烁真心不希望这老家伙死掉。
盛乡的尸体仍旧杵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他的皮挂在旗杆上，风一吹满头秀发迎风招展。
因为没有了皮，浑身上下红彤彤的肉暴露在阳光下。许多喜鹊和乌鸦飞过来落了满身，不断啄食他的肉。
燕军士卒也不管，任由那些喜鹊和乌鸦在那里吃自助餐。
云烁看着盛乡的尸体发愣，他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判断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
“看什么？干活儿吧！”曹保长推了一把云烁。
今天其实没什么活儿，燕军一直都不攻城，城墙上的滚木礌石已经堆满了。
不过今天的活儿就有些恶心了！
煮大粪！
一锅一锅的大粪盛在铁锅里面，然后抬到城墙上。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还他娘的要在里面加水，然后底下生上火煮。
云烁也算是开了眼了，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铁锅炖大粪。
恶臭迎风飘出去二里地，城墙上臭得站不住人。
云烁把袍子撕掉一条儿绑在鼻子上，效果非常一般。非常怀念那种叫做防毒面具的东西，最起码弄个n95也成。
“曹大哥，这……这是干什么的？”云烁躲进箭楼里面，不断在鼻子前扇风。
“这个，叫做金汁儿。
一会儿等燕军扛着云梯往上爬的时候，就用这东西一勺一勺浇下去。
就算是铠甲再坚固，这东西顺着铠甲缝隙钻进去，那滋味儿能疼得人发疯。
而且受了这种伤的人，一般都好不了。起先是皮肤烫伤，过不了两天就开始溃烂流黄水。
人开始发烧，没几天就死翘翘了。”
云烁恍然大悟，这东西的品类应该属于生化武器的范畴。主要不是靠着烫伤杀伤人，而是靠着烫伤之后的细菌感染。
仔细想了想，云烁很不确定青霉素能不能治疗这种感染。
“曹大哥，这燕军啥时候进攻啊。
他们再不攻城，我们都要熏死了。”
“谁知道呢，燕军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早点儿攻城早点儿完事儿，这么抻着真让人受不了。”
曹保长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燕军联营，无边无际的，好像从眼前一直要延伸到天边。
更远的地方，时不时看到运输粮秣的车队缓缓驶进营垒。
营垒里面的伙房，还会升起袅袅炊烟。
看这意思，燕军似乎要在这里常驻了。
中军大帐里面的朱棣，看着济南城的舆图无奈叹气。
济南城城墙高达十二丈，护城河的河水乃是城内泉水涌出形成。没办法切断护城河的水源，就更加谈不上架设云梯攻城。
不但是这样，最让朱棣心里发恨的是，李景隆、平安离开的时候，在济南城里留下了上万斤的火药。
自古以来，进攻坚固堡垒的办法实在不多。
拼了命地推着云梯往城墙上冲，推着攻城车撞城门。
这些都是要付出巨大伤亡的攻城之法！
尤其是对方有火药的情况下，一个百十斤的火药包扔下来，足矣摧毁任何攻城车和云梯。
挖地道！
工程量很大，也没办法挖过护城河。那护城河底下本身就有泉眼，挖来挖去还不把自己给淹了？
剩下的唯一一招儿，就是长期围困。
可……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无疑是在给南军重整旗鼓的机会。
毕竟南军控制着全国大部分地方，兵源粮食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燕京边陲之地，论起资源来根本无法与南军抗衡。
如果让南军恢复过来，再有几十万人杀过来，那后果会怎样犹未可知。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抓了好多壮丁回来。”邱福走进帅帐，对着朱棣施礼。
“噢，抓了多少？”朱棣看着舆图头也没抬。
“两万多人！”
“嗯，给他们吃顿饱饭。然后让他们去填平护城河，跟他们说只要填平了护城河就放他们回家。”
“诺！”邱福一躬身，施礼之后退出了帅帐。
城墙上的金汁烧得不断翻滚，臭烘烘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济南城。
不知道燕军啥时候进攻，金汁里面的水份烧干了，就得从城墙下面打水重新将锅填满。
云烁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
只要一说话，感觉臭气就往嘴里面灌，在城墙上待了一上午，感觉呼出的气味儿都是臭的。
到了中午，又开始发饼子。
可没一个人吃得下去，有人饿极了咬一口硬咽下去，很快就不由自主的吐了出来。
“呜……！呜……！呜……！”三声号角声响起，燕军大营里面走出来无数手持铁锨的人。
这些人身上穿着南军士卒的竹甲，手里拿着铁锨，还有的拿着锄头。更有一些人，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
“呜……！呜……！”济南城头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
所有军卒们都打起精神，燕军要进攻了。
那些拿着铁锨的南军士卒中间，混杂着穿着铁甲的燕军。他们不断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抽打那些走得慢的人。
“曹大哥，他们怎么穿咱们的衣服？”
“傻不傻！那些就不是兵，你没见他们铠甲虽然是南军制式铠甲，可下面穿的衣服却是千奇百怪？”
“那他们是……”
“这些，都是被燕军抓来的民夫。随便套上一身缴获来的铠甲，就被派上来了。
哎……倒霉的总是咱们老百姓！”曹保长无奈叹了一口气。
“民夫？燕军用民夫打仗？”
“傻小子，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谁家上战场，手里还拿着铁锨锄头的。
他们是来填平护城河的！想要攻打咱们济南城，这护城河是第一关。”
果然，那些民夫被燕军校尉组织起来之后。高高的将木板举过头顶，防备城墙上放箭。
他们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城墙。
云烁见到城墙上，有人射出一箭。
箭矢远远的插在地上！
那些民夫堪堪超越过刚刚射在地上的箭矢，城墙上立刻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