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安在曲州府留了四日。
他手下带着的捕头、文书、仵作,跟胡雪银下面之人,就睿王家眷被谋害一案的证据,进行交接。
白日忙碌,晚上除了赵长安外,全部住在官家驿馆。
和谈的官员,也在到达的第二日,被白陶护送到前线,此番和谈,以土县为据点,谈的不妥,大军马上开拔,直逼西征横在前方的三座城池。
大荣手段, 稳而有力。
凤且暂留曲州府,等段不言跟随赵长安启程,再返回前线。
临行前一夜,凤且有些坐立难安。
“若不,不去了。”
他来回踱步, 生出担忧,段不言还在研究京城舆图,被他的身影屡屡防碍,“若不放心,你同我一起去。”
凤且无奈,“你当我不想?可我这里走不开。”
“那还纠结作甚,本来我都不想回京城的,是你屡次怂恿我,等我真正要走,你又生出不舍,凤三,你是这么前后不一的人啊,如何服众?”
“你比我一万个属下都难带。”
哈!
段不言照例给了个白眼伺候,“担忧作甚,难不成我会在京城大开杀戒,我没这么傻吧?”
“你有些时候是聪明的,但有些时候……”
凤且挨着她坐下,“陶辛之事,别去理会,昨日侍郎大人与我说了个明白,我也让胡大人提供了当日庄家大船上下来之人的口供证词,你如若不去沾惹,与你无关。”
“本就与我无关!”
段不言哼笑, “凤三,陶辛那条贱命,你别赖在我身上。”
凤且怒极反笑,压着嗓子,“我的姑奶奶,你老人家的刀锋何等特别,旁人不知,我岂能不知?”
瞒得住外行,可瞒不住同样是高手的凤且。
“无凭无据,可不兴污蔑我。”
凤且苦笑,“我疯了,污蔑你,只是提醒你,别被陶家一沾染上,就撕扯到一起,陶辛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既然没关系,就不用理会。”
他是巡抚,从县令坐上来的。
办案只是基本要素,在他的职责范围,给段不言杀害陶辛一事,做了隐匿,但前提是段不言不能自爆。
好说歹说,段不言冷笑, “行了,我说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到如今,我还没杀过一个无辜的大荣人。”
“……陶辛,不无辜。”
凤且得到的是段不言毫不客气的一脚,直接从卧榻上跌倒地上。
幸好,屋中没有丫鬟。
否则凤且真是丢了脸。
坐在地上的凤且,也学会了段不言的无奈,干脆盘腿坐好,“入京之后,护国公府你想回去就回去,若是不想, 住在赵家也行。”
“我寻个客栈,赁个小院子,自由自在。”
“我给马兴备了银钱,定不会让你入京之后捉襟见肘,想吃想喝的,玩几日就回来,知道不?”
段不言单手托腮,丢开舆图,看向凤且,“婆婆妈妈,完全无法想象,你屡次想要置我于死地。”
“咱两口子,彼此彼此,但你救了我的性命。”
段不言哼了一声,“这也不是何大不了的事。”
“我记得就是。”
段不言此番回京,只带了三个大丫鬟,护卫上头,也只有马兴、赵二、满大憨、铲子、秦翔。
外加一个孙渠。
凤且交代段不言之前,也私下同这几位好生叮嘱,“我知你们几个的德行,看你们夫人比亲爹还亲,但入京之后,不可纵容你们夫人去做些张扬跋扈的事。”
“大将军,夫人哪里象你说的这般无礼?”
张扬跋扈,可不是好词。
凤且哼笑,“纵容就是害她,京城里卧虎藏龙,自有规矩,不是战场上如此简单,是敌人就该死。”
几人听完,不敢造次。
单膝跪在凤且面前,保证绝不会带着夫人惹事。
有个本事大的娘子,真的很头大!
四月初二,宜出行,阳光明媚,清风徐徐,赵长安带着属下,来时十来驾马车,连着护卫在内,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
此番启程,回头一看,四辆马车,总得加起来,也就是十多个人,不足二十。
其中,有一辆马车还是殿下所用。
连他的属下都觉得惊讶,“大人,不是说凤夫人与我等同行?”
将军夫人同行,不该这么简陋吧?
实际上,就这么简陋。
凤且和睿王等人,坐马车护送到城外,刚下马车,同赵长安再次道别,段不言睡眼惺忪,从马车里晕晕乎乎下来。
“来日就在京城想拒绝了,我说你们别送了,苍天!这都快用午饭,才到城外,诸位不会觉得太眈误时辰了?”
凤且哭笑不得,过去与她要做最后的告别。
哪知段不言挑眉,“别罗嗦了,赶紧打发了许莹,如若我回曲州,还见得她在此处,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膈应人!
凤且:“你这一去,少则个把月回来,只放心不下此事?”
“大宝山!”
段不言高抬下巴,“大宝山,我势在必得,你若以后不想去西征地界里寻媳妇,就同西征想法子谈下来,谈不下来,那就打下来。”
凤且无语。
睿王走到跟前,听到这话,也生了笑意,“不言,难不成你入京之后,就不再想要大宝山了!”
“不会。”
段不言挑眉,“殿下,您若得空,不妨去大宝山走走。”
“不言,休得胡乱出主意,大宝山是西征地界,殿下决不能以身涉险。”
段不言侧首,瞥了一眼凤且。
最后凑到睿王跟前,低声说道,“如若你改变主意,想走个捷径,我可以帮忙。”
“段不言!”
凤且厉声呵斥,睿王倒是饶有兴致,“哪个捷径?”
段不言莞尔一笑,媚色天成,她眼波流转,天真无邪,但红唇轻启,说话却让走过来欲要催促的赵长安,虎躯一震。
“我可以把你们老刘家的男丁,通通杀光,只留你这一脉。”
只听啪的一声,赵长安脚下绊倒个拳头大的石头,重重摔了下去,“裕宁,小心!”
睿王欲要亲自搀扶,凤且和段六早已眼疾手快,扶起了赵长安。
回过神来的赵长安,拱手长揖做到底,“夫人,万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