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双双看着陈伟脸上露出的迷茫与为难，她微微吸了口气，眉宇间的失落被她强行压下，换了一种说法：
“神明……若是，若是有朝一日，双双平定天下，四海升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到那时，双双能否……常伴您左右？”
她仰起脸，目光清澈而执着：“双双曾立下誓言，若神明能救下拒北城百姓与凤家军，双双愿以身饲炉，永生永世奉于神明左右！”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乞求：“双双……不需要您的回应。只要……只要能在您身边，陪着您，侍奉您，哪怕只是做个护卫，便已心满意足。”
陈伟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明白凤双双到底图什么。若真如她所言，将来她平定天下，那将是何等人物？千古一帝，万民之主，居然甘愿放弃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与荣耀，只求做他身边一个默默无闻的护卫？
这太不真实，也太沉重了。
他避开她的视线，将话题拉回当下：“那些……都太遥远了。眼下，今夜这一战，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活着回来。”
凤双双闻言，神情一凛，郑重地点头：“好。神明要求双双做的，双双一定会做到！”
“记住，”陈伟强调，试图将自己的信念传递给她，“一时的成败得失，都无所谓。战局不利，就果断撤退，保存实力。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只要你活着，就还有希望。十天后，海外订购的那批军火就能运抵港口，到时候，你在装备上再也不会落后于人。所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凤双双看见陈伟眼中的担忧，刚才的失落被冲淡了些许。
神明……终究是在意她的。哪怕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在意，也足以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她唇角终于展开一丝真心的笑意，用力点头：“好，双双答应您！”
陈伟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个更直接的保障：“还有，今晚……你把香炉带上吧。”
凤双双一怔，不明所以。
陈伟解释道：“你出征前，我先回到现代。这样一来，如果你在战场上真的遭遇不测，或者陷入绝境……或许，香炉能把你直接传送到现代来。”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后的保险措施。
凤双双的眼睛蓦地睁大：
“神明……双双真的……能去您的世界？”
“可以啊。”陈伟理所当然地点头。
陈伟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香炉，低声自语：“如果能变小一点就好了，这样更方便你携带上战场。”
他想到若是情况危急，香炉能随凤双双一起转移，小巧些也更不易引人注目，免得突然出现过于突兀。
几乎是同时，凤双双的手也下意识地抚上了香炉的另一侧。
或许是因为两位宿主此刻心意相通，香炉轻轻一震，表面流转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微光。
紧接着，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先是整体矮了一截，轮廓变得秀气，紧接着，它继续收缩，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只有玉佩般大小。
陈伟看着这迷你版的香炉，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居然真的变小了！这么小巧，还挺可爱。”
凤双双也惊奇地掂了掂手中轻盈许多的迷你香炉。“如此一来，携带上战场确实方便多了，可藏于贴身之处。”
“对！”陈伟眼睛一亮，“这样，如果你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既可以躲进香炉空间暂避，也能在必要时直接传送到我这边。生存的几率又大了几分。凤双双，你这算是又多了一项保命技能！”
他看见凤双双腰间挂着一枚古朴的平安扣，红绳很长，正适合悬挂这小巧的香炉。正当他准备取下平安扣，帮她重新系上香炉时，活动板房的门被猛地敲响，声音急促而沉重。
紧接着，是章海鹏焦急万分的喊声，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喘息：
“凤双双！出事了！今夜恐怕不宜攻城！”
“劳家辉刚刚传来紧急消息，有一大批不明物资已运抵大乾境内！他派人跟踪，发现……发现这批物资，已经秘密运入皇宫了！”
凤双双脸色骤变，与陈伟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转身，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章海鹏满头是汗，神色紧张。当他一眼看见站在凤双双身后的陈伟时，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惊喜：“神明！您来了？！”
陈伟对他点了下头：“别急，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海鹏快步走进房内，他也没顾上客气，找了张椅子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灌下，这才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u盘，递给陈伟：“这是劳家辉用飞鹰从边境加急送来的。他说，无论如何，务必要请神明过目！”
陈伟接过u盘，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将u盘接入。
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数个视频文件和截图。陈伟点开第一个。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无人机在高空拍摄。俯视角度下，是几条通往大乾境内的主要官道。
劳家辉的人手占据了关键位置，对过往行人车马进行盘查。画外音有简单的标注：近期以商人身份试图入关者明显增多，皆以运送粮食、竹筒装水为名，并缴纳了异常高昂的入关费。
镜头切换，一辆满载货物的推车在干裂的土地上艰难行进，车轮陷入极深，显然货物分量不轻。这引起了劳家辉的警觉。他派人伪装成流民尾随，同时动用无人机进行高空跟踪。
画面快进，时间来到两天后。跟踪的队伍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一幕，一辆运货的推车在崎岖小路上意外翻倒！车上装载的木质长匣摔裂开来，里面不是预想中的粮食或杂物，而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子弹！
镜头拉近，那一颗颗金属弹头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触目惊心。
接下来的监控截图显示，这支运货的车队在接近京城郊外一片干枯的密林后，诡异地消失了。
负责盯梢的流民在林外守了一天一夜，再没见车队出来。那片看似死寂的枯林，极有可能隐藏着一条直通皇宫的隐秘通道。
视频最后，是劳家辉亲自录下的一段简短说明，他面色严峻：“将军，神明在上，卑职见过枪，也摆弄过猎枪，绝不会认错！那翻车撒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子弹，数量惊人！货头已秘密入宫。若宫中已掌握大量此类火器，我军纵然人数占优，强行攻城恐怕也……损失难以估量。万望将军与神明慎之又慎！”
信息量巨大，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陈伟和凤双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要不是劳家辉机警，又恰好有无人机，他们很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头撞进敌人用现代火器编织的陷阱之中。
“飞鹰一日内送达，总算赶上了。”章海鹏心有余悸地说道。
陈伟没有停下，他将视频中翻车后散落弹药的画面局部放大，仔细辨认。
“这种子弹……不是普通步枪用的，这是加特林机枪专用的弹链子弹，射速极快，而且有些弹头可能还带有特殊的爆点效果，穿透或撞击后可能产生二次杀伤。”
他抬起头，看向凤双双和章海鹏：“简单说，如果对方装备了这种武器，再配上足够的弹药……密集冲锋的人海战术，会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凤双双，听我的，今晚的攻城计划，必须取消！至少，要等到叶兰那边把海外订购的枪支运回来，我们有了对等的火力再说。”
凤双双和章海鹏闻言，脸色更加凝重。
“子弹……还能像小炸药一样爆开？”
陈伟怕他们无法直观理解这种武器的恐怖，迅速在电脑上操作，调出一个他之前下载的军事演示视频。
画面中，一挺多管旋转的加特林机枪喷吐出炽烈的火舌，远处用作靶标的一排粗壮树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齐刷刷断裂、粉碎、倒塌！
那毁天灭地的威势，隔着屏幕都让人胆寒。
如果皇宫内的五万禁卫军，哪怕只有一部分装备了这种武器，并分散在城墙关键位置……凤家军二十多万人，就算前赴后继，恐怕也难以靠近城墙，只会成为枪口下不断倒下的靶子！
即便他们有数千架携带炸药的无人机，但敌人分散，无人机难以一次性清除所有火力点。而一旦暴露，这些脆弱的无人机很可能被密集的弹雨凌空打爆。
凤双双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之前的忐忑不安终于找到了根源，敌人早已经张开了口袋，就等着她往里钻！
可是……箭在弦上。
出师大会的豪言已经说了出去，二十多万将士的热血已经被点燃，此刻要是说取消，军心士气将受到何等打击？后续又该如何解释？
打，是自投罗网，可能全军覆没。
不打，是临阵退缩，可能军心动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原定的总攻时刻，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凤双双在狭小的活动板房内来回踱步，她必须迅速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