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光芒散去，咸湿微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以及远处海鸟的清鸣。
林凡几人出现在一处隐蔽的天然岩洞内，岩洞经过修整，地面平整，洞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稳定白光的珠子，照亮了洞口方向。这里便是镇渊司设在东海之滨的一处秘密中转点。
走出岩洞，眼前豁然开朗。他们位于一处高耸的悬崖半腰，下方是怪石嶙峋的峭壁和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时近黄昏，落日熔金，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波光粼粼，景色壮阔。
然而，无论是林凡、云薇，还是月瑶，都无暇欣赏这海天一色的美景。他们的目光，都被悬崖下方一处几乎与礁石融为一体的小小天然港湾吸引。港湾里，停泊着一艘船。
那船不大，长约十丈，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沉的、仿佛被海水浸泡了千百年的乌木色泽，船身线条流畅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旧感。没有帆，只在船尾有一个类似舵轮的装置，船首雕刻着一个狰狞的、似龙非龙的兽首，双目处镶嵌着两颗幽绿的宝石，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整艘船安静地泊在那里，却隐隐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咱们的船？”林凡有些不确定地问旁边的赵铁锚。
赵铁锚点点头，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鬼牙号’，司里留在东海的老伙计，平日里沉在海眼附近镇着些东西，要用时才唤出来。够结实，够快，也够……邪性。寻常海兽不敢靠近。”
他说话间，已经当先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下走去，步伐沉稳，如履平地。林凡几人连忙跟上。
来到近前，那“鬼牙号”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了。船体上布满了各种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撞击凹坑，有些像是利爪所留，有些则像是被什么巨大的触须抽打过。船首那兽首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他们的靠近，幽绿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些。
“上船，检查装备，熟悉环境。我们今晚就出发，趁夜赶路，能避开不少麻烦。”赵铁锚言简意赅，率先跳上甲板。
甲板宽阔，同样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干涸的暗色污渍。船舱入口在船尾，里面空间不大，但划分了简单的休息处、储物间和一个仅容一人操作的操控台。操控台中央是一个复杂的水晶罗盘，周围环绕着几个镶嵌着灵石的凹槽和几根拉杆。
“这船怎么开？”林凡好奇。
“用这个。”赵铁锚拍了拍操控台，“输入灵力，驱动船底和两侧的‘御水符阵’和‘破风符阵’，罗盘会指引方向。我负责操控和警戒，你们没事别乱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与船首兽首材质相似的乌木令牌，按在操控台一个凹陷处。整艘船轻轻一震，船首兽目绿光大盛，船体表面那些伤痕中，竟也亮起了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血管般微微脉动。
林凡看得暗暗咋舌，这船果然邪性，不像正经法宝。
众人安顿下来后，天色已完全暗下。海上升起一轮明月，清辉洒落，海面如同铺了一层碎银。赵铁锚启动“鬼牙号”，船体悄无声息地滑出港湾，如同一条真正的鬼影，融入夜色之中。
船速极快，却异常平稳，破开海浪几乎没有声音。赵铁锚专注地盯着水晶罗盘，偶尔调整一下拉杆。林凡和云薇站在甲板上，看着月光下飞速后退的海面，心情都有些复杂。此行前途未卜，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月瑶则闭目感应着周围的水灵气息，时而蹙眉，时而舒缓。
起初几个时辰，航行十分顺利。除了偶尔遇到一些好奇跟随的低阶海鱼群，并无异常。
然而，就在后半夜，月亮被一片不知何时飘来的浓雾遮蔽时，异状发生了。
前方原本清晰的海面，忽然变得朦胧起来，一片灰白色的浓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迅速将“鬼牙号”吞没。雾气极重，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和淡淡的腥甜味，以林凡的目力，竟只能看清身前三尺！
“是‘鬼哭雾’！”赵铁锚的声音从船舱传来，带着一丝凝重，“都进来！关上舱门！别被雾气沾身！也别听雾里的声音！”
众人立刻退回船舱，关闭厚重的乌木舱门。但即便如此，那雾气仿佛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的阴冷还是渗透进来，更有一股若有若无、如同无数人压抑呜咽、又像是某种古老歌谣的诡异声响，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搅得人心烦意乱。
“凝神静气！”云薇低喝一声，纯阳剑气自然流转，将靠近她和林凡的些许雾气驱散。月瑶也散发出清冷的月华，护住自身。
林凡则尝试张开混沌领域，发现这雾气颇为诡异，混沌领域竟不能完全隔绝那声音的侵扰，只能削弱。他想起慈心长老给的“凝神香”，立刻取出点燃一支。淡淡的银色烟气升起，众人顿觉脑海一清，那诡异的呜咽声被隔远了许多。
“赵执事，这雾怎么回事？能冲出去吗？”林凡问道。
赵铁锚盯着罗盘，眉头紧锁：“‘鬼哭雾’，东海深处常见的凶物，有时自然生成，有时……是某些东西弄出来的。能干扰灵觉，遮蔽方向，雾里还可能藏着‘雾鬼’。硬冲容易迷失，原地不动也可能被雾里的东西摸上来。罗盘受到干扰了，方向有点乱。”
果然，那水晶罗盘上的指针正在微微颤动，指向不太稳定。
就在这时，月瑶忽然睁开眼睛，指向左侧舱壁：“那边……水里有东西！很大，速度很快，朝着我们来了！”
她话音未落——
砰！！！
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整个“鬼牙号”猛地向左倾斜，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撞了一下！
众人立足不稳，林凡和云薇反应极快，抓住固定物稳住身形。赵铁锚则死死把住操控杆，试图稳住船体。
“是‘雾隐龙鳌’！这畜生鼻子真灵！”赵铁锚骂了一句，快速拨动几个拉杆，“鬼牙号”船身那些暗红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凶悍的气息散发出来。
透过舱壁上狭窄的观察窗，林凡隐约看到浓雾中，一个比“鬼牙号”还要大上几圈的、布满青灰色厚重甲壳的模糊轮廓，正缓缓摆动着巨大的身躯，头部位置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灯笼，死死盯着他们的船。刚才那一撞，显然就是这大家伙干的。
“不能跟它纠缠！坐稳了！”赵铁锚低吼一声，猛地将一根拉杆推到底！
“鬼牙号”船首那狰狞兽首，猛然张开大口（虽然只是雕刻），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一颤的尖啸！同时，船尾猛地喷出两道幽蓝色的火焰，整艘船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加速，朝着一个方向猛冲出去！
船体与海水剧烈摩擦，发出轰鸣。那“雾隐龙鳌”似乎被兽首尖啸干扰了一下，动作稍缓，随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扭动身躯追来，速度竟也不慢！
浓雾之中，一追一逃，险象环生。船体不时剧烈颠簸，躲避着龙鳌的撞击和从雾中突然伸出的、滑腻巨大的触须。
“这样甩不掉它！”云薇握紧剑柄，看向林凡，“得让它吃点苦头！”
林凡会意，对赵铁锚喊道：“赵执事，能不能让它再靠近点，给我们创造个机会！”
赵铁锚咬了咬牙：“最多三息！这畜生的壳太硬，寻常攻击没用！”
“够了！”林凡眼中厉色一闪，混沌领域全力张开，却不是防御，而是疯狂抽取周围的雾气（其中蕴含着混乱的能量）和自身的混沌之力，在掌心高度压缩！
云薇也同时拔剑，“镇岳”古剑出鞘，纯阳剑气与一股源自剑身的古老镇封之意融合，剑尖亮起一点璀璨如星的金芒！
“就是现在！”赵铁锚猛地一打方向，“鬼牙号”一个惊险的漂移，船身几乎横了过来，恰好将左侧船舷暴露给追近的龙鳌头部！
那龙鳌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腥风扑面，狠狠咬来！
“去！”
林凡将掌心那团压缩到极致、内部隐隐有灰色电光闪烁的混沌能量球，猛地砸向龙鳌张开的大嘴深处！
几乎在同一刹那，云薇的剑光如惊鸿乍现，精准无比地刺向龙鳌那猩红的左眼！
轰！嗤！
混沌能量球在龙鳌喉中爆发，混乱侵蚀的力量让它发出痛苦至极的闷吼，咬合动作变形。而云薇的剑光则成功刺入其眼眶，剑气迸发！
“吼——！！！”
龙鳌遭受重创，疯狂甩头，大量暗蓝色的血液喷洒出来，融入浓雾。它再也顾不得追击，发出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搅动雾气，迅速下沉，消失在深海中。
“快走！”赵铁锚不敢怠慢，趁机将“鬼牙号”速度提到极限，朝着罗盘勉强指示的一个方向冲去。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浓雾终于开始变淡，渐渐散去。月光重新洒落海面。
“鬼牙号”冲出雾区，船速放缓。众人回头望去，那片“鬼哭雾”依旧如同灰白色的巨兽，盘踞在远处的海面上，缓缓蠕动，令人心悸。
甲板上残留着龙鳌的腥血和雾气的湿痕。赵铁锚检查了一下船体，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些擦碰，这老伙计扛得住。”
林凡和云薇相视一笑，第一次配合迎敌，还算默契。
月瑶却忽然指着左前方的海面，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月光下，平静的海面上，竟漂浮着一片片闪着微光的、半透明的、如同琉璃碎片般的东西，随着波浪轻轻起伏，延绵向远方。
赵铁锚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是‘海市蜃楼’崩溃后留下的‘幻晶残片’……这附近，不久前有过大型的蜃楼幻境出现，或者……破碎。”
林凡心中一动，想起了资料中关于那片海域“偶有蜃雾”的记载。
难道，他们已经接近目标区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