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熹住处出来,顾铭在街上站了片刻。
春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洒下,在他青衫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小心地将写给陈正言的信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随后转身,朝着与黄璘、何舟等人约定的茶楼走去。
茶楼在城西,临着一条小河。
顾铭到时,二楼雅间里已坐了好几人。
黄璘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与何舟说着什么。
见顾铭进来,两人同时起身。
“长生来了。”
黄璘笑着招呼。
顾铭拱手:
“见过各位师兄。”
何舟拉过一张椅子:
“快坐,就等你了。”
顾铭坐下,环视一圈。
除了黄璘与何舟,还有三位师兄,也都是平时交往过几次的。
顾铭一一见礼。
今天,他专程约了几位师兄,就是感谢一下几人的照顾。
何舟已经过了会试,所以不用提前去备考。
到时候殿试的时候他才会去。
几人聊了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官场规矩。
顾铭一一记在心里。
和几位师兄聚会结束后,顾铭又来到了南城的仙逸酒楼。
他在这约了金佛文社的宋染周文博等人。
顾铭到时,房间里已聚了二十余人。
宋染正与几人说话。
见顾铭进来,他眼睛一亮:
“长生!”
众人纷纷转头。
顾铭走过去:
“宋兄,各位。”
宋染拉他入座:
“就等你了。今日可是专门为你饯行。”
旁边一人笑道:
“顾解元此去京城,定能高中。”
另一人接话:
“那是自然。连中四元,会试岂在话下?”
顾铭摇头:
“会试能人辈出,我不敢托大。”
宋染给他倒了杯酒:
“谦虚什么。来,先饮一杯。”
顾铭接过,一饮而尽。
酒是温的,入喉绵软,带着淡淡桂花香。
众人开始觥筹交错。
席间,顾铭问起周文博与宋染的打算。
“周兄与宋兄不打算进京备考吗?”
宋染放下酒杯:
“考试我会去,就当是提前见识一下了。”
“但骑射和琴道,我是一窍不通,需大量时间练习。”
“所以去京城备考就没必要了,我打算等会试前一个月再去京城。”
周文博接话: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沉下心来,好好准备。”
顾铭了然,这确是稳妥之举。
会试加考的骑射与琴画,对许多学子来说都是难关。
像周文博与宋染这般选择沉淀一年,才是常态。
如果他没有遇到陈云裳,恐怕也要沉淀一年了。
顾铭举起杯:
“那我便在京城等二位。”
周文博与他碰杯:
“祝长生一路顺风,金榜题名。”
宋染也举杯:
“等你高中,我们再在京城为你庆贺。”
顾铭饮尽杯中酒:
“借二位吉言。”
酒终人散,马车驶回住处时,院子里还亮着灯。
顾铭下车推门进去。
苏婉晴等人都在正厅等着他。
见他回来,苏婉晴起身:
“累了吧?早些歇息。”
“明日还要收拾收拾呢。”
秦明月开口问道:
“都道别完了?”
顾铭看向她:
“嗯,老师、师兄、金佛文社的朋友,都见过了。”
阿音凑过来,一脸好奇地看向她:
“公子,京城远吗?”
顾铭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
“远,比从天临到金宁远得多。”
秦沛为了他们的安危,安排了柳惊鸿带着五名镖师护送他们。
从金宁到京城,不比金宁到天临。
路上盗匪、流民,情况复杂。
顾铭也不敢托大,便接受了秦沛的安排。
第二天,众人早早起来,开始最后的收拾。
箱笼重新清点,车马再次检查。
一直忙到午后,才将一切收拾妥当。
入夜,顾铭独自坐在书房里。
桌上摊着《会试历届状元选集》,但他却看不进去一点。
他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月色正好,梨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想起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情景。
那时他还只是个刚通过院试的秀才。
如今,他连中四元,已经成为了特权阶级的举人,即将进京赴考。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苏婉晴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羹汤:
“见你灯还亮着,便煮了点汤。”
她将汤碗放在桌上。
顾铭转身拉起苏婉晴的手:
“辛苦了。”
苏婉晴摇头:
“不辛苦,倒是你,明日便要长途跋涉,今晚该好好歇息。”
顾铭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汤匙。
汤是银耳莲子羹,清甜润口。
他慢慢喝着,苏婉晴在他对面坐下,安静地看着他。
就像当年还在安河县的茅屋一样。
等他喝完,她才开口:
“你紧张吗?”
顾铭放下汤匙,放下了所有防备:
“紧张。”
苏婉晴握住他的手:
“别怕,无论结果如何,都有我们陪着你。”
顾铭心头一暖:
“我知道。”
他反握住她的手。
“有你们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苏婉晴笑了,眉眼温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铭便和她一起回去歇息。
躺在床上,拥着苏婉晴,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众人便已起身。
车马已在门外候着。
柳惊鸿带着五名手下,立在最前。
见顾铭出来,柳惊鸿抱拳:
“恩公。”
顾铭还礼:
“大哥,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千万别在叫我恩公了。”
柳惊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习惯了,长生。”
苏婉晴也上前一步,笑着说道:
“这一路上辛苦柳大哥了。”
柳惊鸿摆了摆手:
“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说客套话。”
众人开始装车。
箱笼装上车,用油布盖好,捆扎结实。
苏婉晴、秦明月、阿音、陈云裳同坐一辆。
青儿和朱儿带着文房四宝和顾铭的学习资料等贵重物品坐第二辆
顾铭、柳惊鹊与齐棠则是骑马。
路途遥远,顾铭也正好可以和齐棠一路上继续练习骑术。
一切就绪后,车队缓缓驶出巷子。
街面还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
顾铭撩开车帘,回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院子。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他放下帘子,闭上了眼。
车队沿着官道,向北而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尽头。
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在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