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心想,那真的很巧了。
徐诰微象是完全没准备在他们面前藏私,或许就象是她所说的,他们既然是被议会送进来的,知道徐家之事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这样的自信,倒确实应了周祁诤所说的,徐家原是云螭宫一大家族的说法。
只不过
柚柚看向周祁诤,后者冲她摇摇头,显然是没有听过类似的说法。
这点让原本在知道她身份后少了几分提防的周祁诤都复又警剔起来。
不过徐诰微象是也能预料到他们的不信。
将几枚平安符分发到了他们的手上。
“此行我会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这是存有徐家血脉力量的符咒,把它们佩戴在身上,你们会相信我所说的。”
徐诰微体贴地离开了,给了他们一点商议的空间。
江若云摩挲着手里的平安符,忽然道:“这个感觉,和之前你舅舅送来的平安符,很象。”
柚柚记得,那是在他们去平县前的事了,那个平安符舅舅被坑了,买回来一点用没有的,还是她给加了点料。
柚柚:“真的很象吗?”
江若云颔首:“是的。”
柚柚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在其馀人还在纠结的时候,先一步将那平安符系在自己身上。
和那两枚玉扣一起。
她到这个时候还是有心思开玩笑的。
【唉,再这样收集下去,我都得减肥了,不然衣领里都要塞不下了。】
系统顿了好一会,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柚柚不要难过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要说一句莫明其妙的话。
柚柚低低地“恩”了一声。
直到跟在徐家人身后前往那个所谓的恶蛟所在之地的时候,柚柚都难得的沉默,低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诰微以为是她害怕了。
东伯走在她身边,徐诰微想起昨晚,她义正言辞地劝诫东伯,要分得清事情的轻重,面对关乎他们存亡的大事,不能有多馀的仁心。
但直到她自己面对着柚柚,她才知道,昨晚东伯的尤豫其实已经足够克制。
她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若是怕了,躲在我身后便是。”
东伯欲言又止,可当时白家的预言,说的不是恶蛟会死在闯入圣地的有缘人手中吗?
怎么听家主这意思,是准备自己硬扛了?
“您的力量”
徐诰微做了个止声的手势,东伯就不再多言,转身对柚柚说道:“我会护你周全的。”
是你,不是你们。
柚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虽然口头上总说他们是有缘人,实际上,他们的优待,好象只是对于她的。
其实她刚才沉默,倒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在想刚才的事。
那气运的感觉,如娘亲所说,实在过于熟悉,以至于她瞬间就联想到了当初在平县的时候。
她将徐志远以及其祖祖辈辈被窃取的气运归还时,那气运就象是她本源的力量一般,险些就如游鱼一般导入自己的身体。
他们的气运,都属同源吗?
但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些没人知道,但是柚柚知道,有一点是可以问出来的。
看刚才周家人的反应就知道,徐家主修气运一事,仿佛在如今云螭宫的记载中是不存在的。
既然徐家是气运,那其他几家呢?
是不是也和现在大家所熟知的完全不同?
柚柚仰起小脸:“徐姐姐,我想问问哦。”
这一声“姐姐”叫得徐诰微一愣,原本因为即将来临的危险而紧绷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
“你问。”她的语气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
“七大家族里,有没有哪一家,是特别擅长占卜的呀?”
徐诰微听到“占卜”二字,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她回过头,目光有些古怪地落在柚柚身上,象是在审视。
也是奇怪。
她刚刚说起自己家族擅长之事都并未有过尤豫,如今说到其他家,倒是挣扎了一番。
最后对于柚柚天然的亲近打破了一切的枷锁。
“有,是白家。”
云螭宫的众人听了这话立刻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这又是从哪来的消息?
玄朗年纪轻,到底没有周围长辈们那般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念叨了一句:“怎么可能?”
从来没听说过白家祖上是搞占卜的啊!
这专业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柚柚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徐诰微在面对除了柚柚之外的人时并没多少耐心:“不信就不信吧。”
她没有说谎。
白家。
白
“正是白家预言了未来会有有缘人进入圣地,替我们铲除恶蛟。”徐诰微揉了揉眉心,“议会新的掌权人究竟是谁,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们吗?”
周崇正走着,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连扣押的人都没了。
他非常突兀地出现在了人群最前方。
气笑了。
甩锅的时候想到他是议会长老了是吧?
行走了半日后,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湿黏起来。
伴随着似有若无的恶臭味,象是放了三个月的臭鸡蛋混合着腐烂的死鱼烂虾,熏得人天灵盖都发麻。
“前面便是了。”
徐诰微停下脚步,神色冷凝。
掀开遮掩住的巨石,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泥潭。
四周甚至一根草都没有。
光秃秃的一片。
柚柚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来时之路就象是一幅逐渐褪色的画卷,绿意从有到无。
到了恶蛟的凄息地,就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泥。
泥潭表面时不时冒出气泡,“咕嘟”一声破裂,炸开一团黄绿色的毒烟。
连风声到了这里,都象是被吞噬了一般,静的他们都能听清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大家小心,掩住口鼻。”
周妙菱紧张之下,忍不住凑到柚柚身边:“他说的这话,跟你一开始见到那朵食人花的时候一模一样唉。”
本意是借着调侃缓解一下紧绷的心情,没想到一句话一出,反而让柚柚陷入了沉思似的。
一模一样吗?
“要来了。”徐诰微忽然出声。
话音刚落。
原本平静的泥潭中心掀起巨浪。
“吼——!!!”
漫天黑泥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周崇:“我靠!!”
他虽然被绑着,但求生欲让他象条毛毛虫一样疯狂往后蠕动。
柚柚被江若云眼疾手快地护在怀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瞧。
只见那泥浆翻涌处,探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
说它是蛟,其实有点抬举它了。
这东西长得极其寒碜。
脑袋上顶着几个象是瘤一样的凸起,勉强能看出角的雏形,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片,但那鳞片残缺不全,甚至都能看得清缝隙中的血肉。
最令人不适的,是它的眼睛。
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躯体,原本分散着看向四周,下一瞬,就全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柚柚。
“这就是恶蛟?”
饕餮感觉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那怪物从泥潭中直立起半个身子,足有十人之高。
它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嘶哈——”
张开嘴,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獠牙,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上,瞬间将岩石腐蚀出一个大坑。
徐诰微抽出身边的佩剑,直直地对上它。
从云螭宫出事以来,这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
先前族人们还未离开,他们的力量也还未消失的时候,她也是能将它摁着打的,只不过没有消灭它的手段。
现在
好消息是她的力量似乎并没有因为龙族逝去一道消失。
虽然她很难想象,柚柚这么小一点,怎么会是预言中的有缘人,又如何能铲除看起来如此庞大的怪物。
但如果连预言都不相信,那就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令结阵。
那恶蛟动了。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众人俯冲而来!
那气势,仿佛要将这群不知死活的闯入者一口吞下。
声势之浩大,让在场之人都兴不起反抗的意味。
徐家的人绝望更甚,恶蛟的力量在不断加强,而他们的力量则不断削弱,这圣地他们真的还守得住吗?
周崇已经闭上眼准备等死了。
然而。
就在近到他们都能闻到那股腥臭味的时候。
柚柚从娘亲怀里探出头,辟邪剑悬在半空中,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江若云手一松,柚柚正要握住剑柄。
那恶蛟,猛地刹住了车。
是真的猛。
巨大的惯性让它下半截身子还在往前冲,上半截身子却象是僵住了,硬生生折成了一个诡异的直角。
“?”
准备殊死一搏的徐诰微愣住了。
已经摆好防御姿态的侍卫们也愣住了。
只见那原本不可一世的恶蛟,在靠近他们的时候,象是遇见了什么天敌似的,落荒而逃了。
“呜”
一声类似于小兽挨打后的呜咽声,从那张狰狞的大嘴里漏了出来。
柚柚:“?”长这么丑到底在卖什么萌?穿件棕色的衣服都可以丢去茅房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徐诰微口中残暴非常从恶念中诞生的恶蛟,慢慢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甚至还用两只短小的前爪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模样,要多怂有多怂。
柚柚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确认,那恶蛟是在看清她的脸之后被吓成这样的。
“娘亲,我有这么吓人嘛?”
江若云:“”
江若云:“倒也不至于”
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荒诞的场景发生之后。
江若云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果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