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摔疼了,大腿一抽一抽的,身子骨好像要散架。伏慎疏离地瞥了她一眼就要走,最后却在她委屈的表情下败下阵来。
“起来!”他走上前伸出胳膊去捞桓辞。
桓辞撅着嘴,艰难地扶着他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在伏慎面前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实在是太丢脸了。不过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她第一次碰到他,她实在心满意足,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笑什么?”伏慎皱眉问道。
桓辞站定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作揖道:“多谢伏兄。”见伏慎一脸无动于衷,她上前勾住他的肩:“走,跟我一起去外头吃酒。”
“我不喝酒。”男人推开她的手道。
桓辞并不尴尬,叉腰打量他几眼,调侃道:“伏兄真乃正人君子,实在令宋某佩服。不知伏兄娶妻与否?我家小妹只比我小一岁,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行动那叫一个风流多姿,今日见到伏兄,只觉得你二人甚是相配,倒想把她说给你做夫人。”
伏慎变了脸色,沉沉地望着她,神情严肃了许多。
桓辞被他盯着心虚,轻轻咳嗽了一声,拍着他的肩道:“开玩笑,开玩笑。家妹一个商户女,怎么能配得上伏兄这等人物。”
看着眼前这棵参天大树,伏慎回想起从前的情形,不由低头莞尔。桓辞就站在他身边,望着那棵树傻笑,当时他便觉得她呆呆的,看起来活像一个女子,果然他猜得不错。
看完这里后,桓辞又与伏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这座书院里到处都是她和伏慎的回忆,虽然她只在这里上了几个月学,可却几乎踏过书院里的每一寸土地。
脑中接连浮现出从前的景象,时而是她与伏慎一起练箭,时而是她捣乱时拉上伏慎结果被夫子罚站,时而是她磕磕巴巴背文章时伏慎装作不经意间让她偷看手里的书。
时光荏苒,曾经多少不堪都随岁月消散,如今两个人能携手共度风雨,两年之前这种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们回学堂里去。”她挽住男子的胳膊往回走。
伏慎心中微动,盯着她伤感的面容看了许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视学礼进行得相当顺利,女夫子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自己不凡的见解,引得堂下众人纷纷喝彩,不少男学生还希望可以去她学堂听讲。
繁琐的小事中,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书院的事暂且可以先放下了,桓辞打算回府好好睡个懒觉,先歇上个几天再去忙其他事。
与舅舅他们在书院门口告别之后,她和伏慎一起上了马车,才刚走出去两步,就见一个管家匆匆跑过来。
“何事?”伏慎低声问道。
管家愣了一愣,恭敬地站在马车前,用只有三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回两位主子,陛下到王府了。”
桓辞倏然睁大双眼,茫然掀起车帘,眼中满是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一刻钟之前,小的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此事只有小的和李管家知道,已经派了妥帖的人伺候。陛下穿得朴素,应当是不想被人知道。”
“你做得很好,回去领赏。”桓辞放下帘子看向伏慎,男人亦有些惊讶,不知在低头思索什么。
桓辞坐过去握住他的手:“一定是好事。”宗政律不声不响就来了,一定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对他们不利,他一定是大张旗鼓地办。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就回来了府上。桓辞命奶娘送了辰儿去后院,理了一番衣服之后才去厅房里见宗政律。
厅房的门大开着,门前肃立着两个男子,虽然穿得普通,但一看身段就知道是练家子。
桓辞与伏慎并肩进去,那二人便将门从外头关上,不明所以的管家伸头探望,被李管家揪着衣服带走了。
明亮的厅堂里,宗政律手里捧着奏折,搭着一条腿坐在桌前批阅,看起来十分随意。
桓辞敛眉搭眼,与伏慎一起上前给他行礼。
“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宗政律笑着将奏折丢到伏慎怀中,背着手站起来踱步到二人面前,“朕去看过了,书院建得不错。”
桓辞眉头一挑。他竟然去过了?书院只有今日人多眼杂,前些日子进出都要牌子,那他一定是今日人多时候混进去的,满书院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多亏了殿下照拂。”她客气地说道。然而这话究竟不假,并州官府这次的阵仗也挺大,她就不信这件事宗政律一点儿也不知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男子就看向伏慎:“朕决定这件事办得不错,奈何总有人要递折子上来,所以朕今日亲自过来看看。”
桓辞转头看了眼伏慎正凝神细看的奏折,想来上头写得也不是什么好话。“陛下不上朝,难道朝廷的人不会怀疑?”她问道。
宗政律轻哼一声:“朕就是一个月不上朝,那些人想必也不甚在意。这个魏相,果然是个结党营私的好手,才回来不到三个月,朝上已让他搞得比之前还要乌烟瘴气。”
桓辞勾了勾嘴角。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宗政律也已经快没有耐心了,今日定是来找伏慎商量事情。只是他竟然亲自跑一趟,真真是一件怪事。
宗政律视线扫过她,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朕烦闷得厉害,特意跑出来散心,也不知并州有什么好玩的去处,还指望着定安你带我逛呢?”
他不过是随口客气一句,桓辞可不敢懈怠,默默盘算着并州好玩的地方。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之时,伏慎已经看完了手上的奏折,紧缩眉头将它搁在桌上,然而转眼后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陛下不该来的。”
宗政律笑着摇头,看着桓辞道:“朕就知道,他一开口一定是这一句。”
伏慎没有笑,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拿宗政律没有办法,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应当知道,先太子现在也在并州。”
“宗政彻在并州?”最震惊的莫过于桓辞,这件事她全然不知。
伏慎盯着她点了点头:“他昨日才到,却是不知为什么要来。发现他的人回禀了扫叶,所以我派扫叶先过去盯着,万不可惊动他。现在想来,或许他提前知道了陛下的行踪,所以提早过来布局。除了此事,我再想不到他还会有什么目的。”
“不必担心。”宗政律摆摆手,“朕带了足够的人,就分布在城内外。况且,你的人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朕对你很放心。”
“也不能太轻敌。”桓辞瞧见伏慎的脸色后先他一步开口,替他说了想说的话。
伏慎向她露出赞同的眼神,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我昨夜派了人过去,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传消息回来,也许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朕已经派人去探情况。”宗政律沉声道。他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嘴唇一张一合,“这些日子你虽然不在朝廷,但他们可没少提起你。朕知道你一定时刻关心政事,如今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这地方方不方便说话。”
闻言,伏慎想桓辞递来询问的眼神。桓辞瞬间明白了宗政律的意思:“你们在这儿说,我先回去看看辰儿。放心,保管没人敢靠近。”
不知道宗政律要说的是什么,但绝对是机密之事,现在不方便告诉她,她何必自讨没趣留在这里,倒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让下人准备招待他的饭菜,顺便给他收拾一座院子出来。只是又不能太过显眼,否则他的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但若是宗政彻有心想要知道,只消听说他们府上来了客人就一定会猜到,这件事瞒不过他。可他究竟跑到并州来做什么?难道邕国已经容不下他了?
她慢慢腾腾地往回走,两个管家跟在后头伺候她,桓辞吩咐他们多备些清淡的饭菜,再把西边的当归院收拾出来,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穿堂之前,只见阿联正站在那里来回踱步,瞧着十分焦急。
“这是怎么了?”桓辞好奇地走上前问道。
阿联见到她便一个箭步冲过来:“我和兰馥命人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赵慬,最后一个人见她是在昨夜子时之前,那人说亲眼看见她回了房,怎么如今却找不到了?”
“你们把府上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自从你说不见她我就吩咐人去找,如今找了一上午也不见人,这实在奇怪。难道你昨夜对她说了什么重话,所以她跑了不成?”
“没有啊。”桓辞低头思索。昨夜阿慬过来给她倒洗澡水时二人还有说有笑,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
桓辞忽地睁大眼,激动地拍了拍掌。昨夜赵慬提起过扫叶,只是当时她语气太寻常,桓辞以为不过是一句寻常的玩话,所以不甚在意,如今细细想来,她也许是发现了什么。
当时赵慬说:“原本觉得扫叶是个浪荡的,没想到我那时在吉州说的话他竟然听进去了。这些日子我几乎都见不着他,听说他正努力替伏大人办事呢。”
扫叶一直在为伏慎办事,而且昨日她并不知道扫叶出去了,所以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也许赵慬就是知道扫叶出去了,可她又去哪里了呢?这件事和扫叶有没有关系?扫叶去监视的可是宗政彻,若是赵慬跟着去了,岂不是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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