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宜十几年来其实记忆深刻的东西没多少,她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普普通通也极为平凡,青春里也没做过太轰轰烈烈的叛逆事。
但成年后,印象中有几个画面却记得极为清晰。
一是总想起父母离婚前吵的最后一次架。
餐桌上的饭菜全打翻了,两个成年人几近歇斯底里,而她腿上溅着无人问津的油渍和热汤。
二……大概就是这样了———
办公室里,商诗柔的家长并不是温从宜上次看见的那位司机大叔,而是换成了一个和梁勘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商姐姐气势比一般人要泼辣不少,拽着商诗柔把她的胳膊和脸颊展示给蔡班主任看:“哎哟老师!您快看看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女人声音尖锐聒噪,教研组里其他班上几个还没去上课的老师边喝茶边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商诗柔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也不应声,表现得十分委屈。
“诗柔是好孩子啊,她从小到大也没和人打过架!听说还有男生一起帮那个女同学?叫温什么来着?小小年纪来学校不知道是学什么来了,勾引男的倒是……”
她大抵还要说出更脏的话来,两道男声恰好同时阻止了她。
蔡国兴作为班主任总归要把一碗水端平,看见门口梁勘把另一位当事人拉过来了,他才松口气,打算让两个孩子面对面谈谈。
“温从宜,过来老师这。”蔡国兴朝她招招手,“你和商诗柔是为什么发生矛盾了?”
梁勘拉着温从宜坐在一边椅子上,稍勾下颈,语气温柔地哄她:“不跟哥哥说,那跟老师说说?嗯?”
温从宜往商诗柔看了一眼,后者低下头不看她。
两个小孩没一个要先开口说清来龙去脉,这种难分青红皂白的情况让几个大人都一筹莫展。
商诗柔姐姐看她支支吾吾那样就来气,愤声开骂:“长得温温软软,打人就往疼的地儿使劲是!你是怕我们家诗柔比你漂亮,才专门往她脸上抓?”
温从宜才不承认,低低嗤了句:“怕她漂亮个屁。”
“嘿!我今天非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不可!”女人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要冲上前。
梁勘赶忙起身把温从宜拉自己身后,捏住女人的手腕推回去。
像是极度不理解还会有这种成年人,他似笑非笑的视线在女人脸上扫了一圈,唇角弧度寡凉:“这位家长,你这巴掌要是真打下来,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蔡国兴在中间打着圆场:“是啊是啊!家长你自己也要以身作则,给孩子看见像什么话。”
女人当即看着梁勘冷笑,回呛道:“你家父母能教出这种孩子,又是什么莽夫环境?”
“那你家孩子被教得很好吗?”被晾在一边的温从宜绷着小脸反驳,眼睛执拗地瞪着她。
对面的商诗柔看了她一眼,又怯怯地躲回到女人身后。
本来这话就就有些难以启齿,还涉及隐私。
但温从宜见不得她装自己受委屈那样,也不想被人污蔑梁家的家教。
她指着商诗柔开口问:“为什么我借住在我哥哥家,要被她说成是没爸没妈,说我抢人家的父母?”
这话一出,几个成年人都愣了一下。
商诗柔低着脑袋小声说了句:“你自己都说和梁勘学长没血缘关系。而且你爸妈都不在江城,他们肯定是不要你了!”
“……”
前段时间温从宜确实这么解释过,因为当时太多人都以为她是梁勘的亲妹妹或者堂表妹。
而商诗柔在来办公室交作业时,看见了温从宜的家庭信息那一栏,写着父母离异,暂居父亲朋友家。
所以在她嘴里就自然而然变成了鸠占鹊巢,抢人爸妈这种说法。
本来商诗柔只是嘴碎和身边小姐妹嚼了几句。
没想到恰好被温从宜听见了,还直接和她动上了手。
梁勘也是觉得现在的小孩还能不可理喻成这样,拉过温从宜衣领拎回到身边。
亲昵地把手放在她肩上,手掌兜了兜女孩腮帮处的软肉。
温从宜:“……”
哥哥,您能在这种严肃场合下收敛点,暂时别rua我了吗?
也没再打算和对方沟通,梁勘侧过脸:“老蔡,你看看怎么办。”
蔡国兴搓搓手,觉得这也难办:“商诗柔,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你跟温从宜道个歉,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原谅你。”
梁勘慢悠悠替温从宜开口:“不原谅。我家小孩儿气性大,受不得委屈。”
“……”蔡国兴一脸怨念地看着他,但也知道这小子一直就是护短的性子,只好问,“那你说说想怎么办?”
梁勘:“这事儿不写个检讨,再在班里同学面前诚心诚意向我妹妹道个歉,也太不像话了是不是?”
蔡国兴沉默两秒:“行,这事儿确实是商诗柔同学做得不对在先。”
“行什么行?”女人一听他们敲定的语气,指着商诗柔的脸忿忿不平,“就算是我们家诗柔口不择言说错话了,那她也打回本了!”
“她弱她有理?那今天换一个打不过她的,岂不是任她造谣还要挨打?”梁勘语气是像开着玩笑,但那双黑眸盯着人时几乎没有温度,冷得瘆人,“这么说,商诗柔同学原来是校霸啊。”
商诗柔平时和那群伙伴在一起违反校规,都会在被抓之前想尽办法置身事外。
她本就不是太胆大的人,被梁勘那双凌厉冷漠的眸子盯着,下意识就更不敢出声了,只管缩在姐姐身后抽噎。
她姐姐听着这几句也找不出话来辩驳,看着男人冷硬的表情也有些怵,嘴里讪讪重复:“反正我们家诗柔不是先动手的,你家小孩也没什么要紧。”
梁勘轻轻捏起温从宜下巴,轻哧:“皮肤上表层破损毛细血管儿破裂引起出血好几处伤口,怎么就不要紧了?”
“……”
他那一串医学术语简称就是擦破皮了,但屋里没人听得懂,乍一听还以为有多严重。
梁勘慢条斯理算着帐,狭长眼尾微翘:“你刚说有男生帮着我妹妹就是什么来着?我还以为你会反思反思怎么你家小孩就没人帮呢。”
“……”
温从宜嘴唇微微张着,鼻尖沁着男人周身凛冽的冷杉香和薄荷味。
她本能地抬头,入目是哥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梁勘黑长睫毛低垂,撩起眼峰睨人。
他难得不见平日的吊儿郎当和温情,薄唇开阖,冷淡地说出一句:“商诗柔同学的家长,你今天还得庆幸你是女人。”
-
从学校出门,到坐到车上。
温从宜一直没敢出声,害怕他在学校是为了给自己面子,一出来就翻脸。
梁勘确实翻脸了,但不是她想的那样。
男人闷着口气良久,也没急着开车,开始跟她摆谱:“跟我面前这么横,怎么刚才这么占理的事儿,还支支吾吾不敢说她?”
温从宜顿了下,一副很讲原则的模样:“因为我打她了啊。恩怨相抵,两清了。”
他冷声:“我这没得清。”
想到刚才那女同学胡说八道一大堆,关键还真戳到痛点,说什么她父母不要她了。
梁勘往后懒懒瘫在椅背上,就着这姿势瞧着她,眉骨稍抬:“温从宜,梁家就是你家,我爸妈也是你爸妈。你不喊没事儿,但别让外人觉得你就一个人。”
他每次一说正经事就爱连名带姓喊她,温从宜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说你爸妈不要你,你就任她说?”
“他们本来就是……”
“这让你伯父伯母知道你在外头被人骂了还不敢吭声,该多难过?”
“……”
“还有,哥哥不是还在嘛。”梁勘认真看着小孩眼睛,让她抬头,“只要活着,就给你撑一辈子的腰。”
温从宜很想努力地把这一天的事情都记在日记里,细节到梁勘问要不要给她报个跆拳道班开始。
别的家长遇到自己家小孩和同学打架,指不定怎么着呢,再怎么开明也不会想到给孩子报班。
太缺心眼了,也太……偏心了。
但是温从宜坐在书桌上写日记,自己写着写着,笔下所有的字突然都写成了哥哥的名字。
梁勘。
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梁勘。
这场架本来在温从宜看来是两不相欠,毕竟她下手确实很重。
但周一回去,她收到了商诗柔给的求和巧克力。
或许是梁勘那边给班主任明确说了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老蔡也不好搪塞过去。
商诗柔为了不记过,就真的装模作样写了份检讨在班上念出来。
温从宜没有给面子地说出“原谅”二字,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明白不喜欢你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喜欢你。
所以没必要为不喜欢自己的人做无用功。
温从宜直接忽略商诗柔那一块人的侧目而视,把她送给自己的巧克力分给了周边的同学,包括打架时帮她扯住商诗柔的赵景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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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也许是积少成多有了功效,温从宜期末考试的成绩还不错。
其实她本来中考时的成绩也能在五中排个全年级中游的水平,可家里的事加上又换了个新环境,一时之间就没收心。
但她现在有了努力的目标,也有了想让为她骄傲的人。
得知温从宜的班级名次进步了近三十名,温韵岚和梁父也为她开心。
夫妻俩就跟老来得女似的,对她从没给过什么学习压力,更没拿过梁勘跟她比。
以至于看见成绩单后,从回家一块做饭时就一个劲夸她。
温从宜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不是第一名,也能被夸奖。
吃过饭她回楼上看了一眼梁勘的回复,大抵是年底了医院更忙,他回了一句“很棒”后就没了下文。
他不回家的这段时间里,每当温伯母说起他,温从宜还要胆战心惊地打着马虎眼帮忙糊弄过去。
梁勘一直到小年夜当天才被放了假,他晚上回来时,家里人都已经吃完了年夜饭。
锅里还留了一份福气饺,一家人晚上一块包的。
梁勘往屋里扫了一眼:“一一呢?”
“傍晚好几个同学来找她玩,不知道是不是去人工湖那放烟花了。”温韵岚在玄关那收拾他带回来的东西,拎起一个黑袋子纳闷道,“你这是买了什么回来,这么沉呐!”
梁勘:“给一一买的烟花,她和同学去放了那就算了,明年放。”
江城这边的年夜饭习俗就是往饺子里包各种各样的料,往年父母倒还循规蹈矩,但今年梁勘居然吃到个柠檬糖味的饺子。
一边的梁父看见他表情异样,心里了然:“你瞧见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都是一一包的,味道千奇百怪。”
梁勘往碗里看了一眼,这姑娘估计还以为自己包的和别人的没什么不同。
其实做工粗糙,陷都快漏出来了。
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梁勘不知不觉把那锅里的所有怪味饺子全尝了个遍。
晚上10点多,某个小孩还没回来。
洗过澡的梁勘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房间,房门没关,手机还孤零零地放在书桌上。
人越长大反倒越不会注重小年夜守岁的习俗,正打算回屋的温韵岚瞧见他要出门,问了句:“是去找一一?”
“嗯。”
“让她早点回家也好,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这个点也说不上什么不安全,又是在灯火通明的小区里。
但第一次养女孩子,长辈们都会注意点。
梁勘到人工湖那时,几个小孩正放完最后一桶烟花,依依不舍地说等寒假过完再见。
温从宜穿着一件乳黄色的棉服,绑着两个马尾,手放进旁边小姐妹的兜里取暖。
一张白皙小脸被风吹红,喜气洋洋的。笑起来梨涡浅陷,甜意从眼尾蔓延到咧开的唇角。
边上那个眼熟的男生过一会儿就扯扯她的马尾辫,挨她打时也笑得没皮没脸。
梁勘手插兜,就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这群小孩,跟老父亲似的淡定。
一直到几个人分别,各自出了小区门。
温从宜这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手缩进袖子里,一甩一甩的,蹦蹦哒哒往家里这个方向走。
梁勘不远不近地跟着,突然就感觉到小姑娘一下快一下慢。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依旧保持着和她同等的速度跟在她身后。
拐过一幢楼,小孩倏地往前猛冲到家门口。边按密码锁边欲盖弥彰地大声喊了句:“哥哥,我回来啦!”
还挺有危机意识。
梁勘长腿迈上前,在后面低声笑着应:“嗯,欢迎回家。”
“……”温从宜吓了一跳,转过身,“原来是你啊。”
梁勘稍欠身,捏捏她冰凉的脸蛋:“以后天黑了就得回家,下次就不一定是我了。”
温从宜松口气,推开门进去:“哥哥你吃饭了吗?伯母他们好像都睡了。”
“吃了很多口味的饺子。”梁勘神情严肃地说了句,“包得很好,明年别包了。”
“……”
怎么一回来就是羞辱她的嘛!
虽然两人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但这个点也实在没什么好叙旧的。何况……
温从宜看了眼拿着手机回消息的男人,他根本就没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两人一块上楼。
走到门前,温从宜生硬地蹦出一句:“那我回去睡觉啦!哥哥晚安!”
门哐得被关上,连让人回句晚安的时间都没留。
梁勘这才错愕地从手机里收回注意力,偏了偏头,不太理解现在小孩的脑回路。
温从宜撑着脸在书桌前看手机回同学们的新年消息,她太懒了,索性群发了一条祝福。
过了半分钟,置顶的特别关心回了一句:【还不睡?】
戚!要你管!玩你的手机啊!!
温从宜决定不理他,视线放到面前的小黄鸭身上,指着它说:“我要把你关进小黑屋几分钟!别烦我!!”
说完,她把小黄鸭转到墙壁那一面,让它去面壁思过,拿起手机划到后面回了几条消息。
时针指向十一点,温从宜准备上床睡觉时才大发慈悲地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打算给他回条消息。
正要打字时,走廊那传来脚步声,是对面的房门开了。
她放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这么晚还去哪?
不会是秘密见女朋友!
温一一小同学想到这个可能性,不悦地绷紧了脸。本着叛逆不羁的心,她穿起外套,猫猫祟祟地也跟着出了门。
下楼梯时,一个怕惊醒长辈,另一个怕惊喜前人,脚步都格外轻。
一直到出了门,依旧是拐过路灯柱那时,温从宜把衣服后边毛绒绒的帽子戴上。
正要快步跟过去时,眼前蓦地出现一道黑影。
“啊!”她吓得叫出声,人也跟着没站稳往后倒。
腰那被他用手揽住,梁勘就着这让人摇摇欲坠的姿势低眸,勾唇笑:“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做间.谍?”
男人眼睫漆黑,瞳孔被昏黄路灯照映得稍稍泛着琥珀色。
他眼里带着清朗的光,眼尾弧度尖锐上扬,在四下无人的冬夜里显得格外英俊风情。
温从宜呆呆地盯着他片刻,下意识伸手拽住他腰间的工装外套。
“哑巴了?”梁勘懒洋洋把人扶正,手机卡在虎口处捏了下,“还是说,被哥哥帅到了?”
“……”
温从宜被说中小女孩的颜狗心思,更怔了。
梁勘也是没想到她居然都不反驳,被逗笑似的,伸手牵她:“想跟哥哥去玩?”
上了车,温从宜才缓过神:“哥哥,你是去偷偷见女朋友吗?”
梁勘低下颈回消息,头也没抬:“嗯。”
真的是女朋友啊……
温从宜一瞬间很想打自己的乌鸦嘴,虽然这个年纪谈女朋友也正常,不让父母知道也正常。
可是她真的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小姑娘一路上闷闷不乐,梁勘还以为她是困了,中途贴心地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回去睡觉。
温从宜忍了小半天,终于忍不住以此为话题呛他:“我们年轻人精力都很好,这个点困什么困!”
“……”
梁勘那群朋友正站在台球俱乐部门口,听到这话都把头转过来。
温从宜感受到那几道灼热视线,也不解地抬头看过去:三个男人一个女生,都是生面孔,看上去和梁勘差不多大。
其中那个女生穿着一条棉布连衣裙,外面披着大衣外套。
是张和自己差不多圆的小短脸,但化了妆,显得娇媚女人味不少。
温从宜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肥肥肿肿的棉服外套,口袋上还绣着一只迪士尼的唐老鸭。
看完,她眼尾耷拉下,轻轻叹口气。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明白了:是他那个有点叛逆的梁家妹妹。
梁勘在朋友面前不经常提起家人,所以大家对温从宜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来梁家第一天,梁勘就因为放小姑娘鸽子被告状的惨事。
胡凯和潘辰阳都是从外省回家过年,好不容易才和梁勘聚上一次。
剩下常和他见面的林渊和姜允倒是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温从宜身上。
尤其是姜允,本就是独生家庭,一直很想有个妹妹的她见到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温从宜时。
此刻,她的姐姐光环普照四方。
温从宜不说话时显得很乖,不比半年前来江城那会儿身上带着原生家庭留下的刺,还长得乌漆麻黑。
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小甜妹长相,眼睛大而明亮。
一双宽双眼皮,睫毛长又卷曲,小翘鼻配上桃心形状的脸蛋,面无表情的冷样都想让人嘬一口。
温从宜觉得哥哥这几个朋友对她都过分热情了,尤其是面前这个强行牵她手的姜允姐姐。
不对,这应该就是她的嫂子了。
一群人订了一间放着几台台球桌的包厢,屋里点了炉烤肉,食材配料都已经准备好。
几个男生都在那打起了桌球。
姜允拉着温从宜在烤肉桌前坐下,两人一块烤肉。
“妹妹是不是读高一啊?”
“嗯。”
姜允没听出她的冷淡,笑眯眯套近乎:“高一难不难呀?姐姐以前也是五中的呢。”
温从宜:“哦。”
居然还是和哥哥从高中就认识了。
“我看梁勘学长好像喊你一一,我也喊你一一好不好?”姜允拿着五花肉放上去,跟她闲扯了些有的没的。
温从宜也从这对话里知道了,原来她还和哥哥是同一个医院实习的,忍着酸涩的眼睛自顾自帮忙烤肉。
烤肉香味越来越浓,台球桌那传来一声丢球棒的欢呼声。
林渊指着对面的男人,扬眉吐气般大喊:“四年了啊!我他妈终于赢你一次了,你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得嘛!”
梁勘漫不经心地低睫笑,懒得搭理他这炫耀,手抓了点壳粉摩挲杆头。
男人头颈笔直,身影清瘦高挺,低头时下颚线弧度清晰流畅,有种恣意放纵的少年意气。
姜允看过去,低声笑着喃了一句“傻子”。
回过头,又对上温从宜有些幽幽的眼神。她本能地坐直了点,总感觉后脑勺那有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等这几个男人都打完球热过身了,才一个个坐到桌边上一起烤肉。
嘴里喊着“姜妹和一一妹妹辛苦了”,一群大男人插科打诨没个正形,但说的话题也没超什么边界。
梁勘在温从宜边上坐下,侧过头看她:“跟姐姐聊得开心吗?”
你女朋友丢给我陪是几个意思?
温从宜没说话,偏过头夹熟了的五花肉,只当没听见。
姜允看了眼对面有些高冷的小孩,有些纳闷地凑到边上人耳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梁勘这妹妹不太喜欢我。”
林渊不以为然,咬了片生菜,回她:”你别老朝人妹妹张开你这血盆大口笑呗,谄媚得过分,就跟拐孩子的一样。”
“你是不是找死啊?”姜允气得伸手到桌下,掐他手背。
林渊龇牙咧嘴,伸出另一只手去挡。
温从宜低着头吃菜,两耳不闻窗外事,手肘边上的一包餐巾纸无意地被撞到地上。
她俯身去捡错眼却看见桌对面,两只手在下面缠缠绵绵。看似在胡乱地打架,其实更像调.情。
是哥哥的女朋友和他的另一个好兄弟。
温从宜僵硬好几秒,木着脸把餐巾纸捡回来。看着正往自己盘子里夹菜的梁勘,目光里莫名多了点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