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傲霆那眼含浊泪的可怜样,活像只被人欺负了的老狮子。
结婚三十多年了,秦姝头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情不自禁动了恻忍之心。
她叹口气,抬脚上前,想给他擦擦眼泪。
保镖急忙拦住她,“夫人,您请留步,顾董会伤人。”
秦姝道:“他不敢伤我。”
保镖一脸慎重,“顾董现在神智不清醒,分不清您是夫人。”
秦姝瞟一眼顾傲霆眼角那滴浊泪,觉得他还有良知。
“让开。”秦姝很轻地说。
保镖为难极了,“夫人,您要是受伤了,顾总会怪罪我们的,别让我们难做好吗?”
秦姝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让她进去。”
秦姝回头,见是顾北弦。
她微微一诧,“你怎么也来了?”
顾北弦语气随意,“你车开得太快,怕你出事,我只能跟过来。”
秦姝红唇微勾,笑道:“臭小子,还挺孝顺。”
顾北弦却笑不出来。
父亲已经这样,母亲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希望父母双全,健健康康的。
保镖们往两边退。
秦姝抬脚走进卧室,来到顾傲霆床边。
原以为顾傲霆会攻击自己,没想到他却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秦姝轻声说:“别害怕,我是秦姝,今天不打你。”
顾傲霆抓着发财树,眼神呆滞中带一丝慌乱,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秦姝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顾傲霆呜了半天,很吃力地发出个“走”音。
秦姝这才明白,他不想让她靠近他。
怕他控制不了自己,会伤害她。
秦姝笑,心里却酸,“狗男人,但凡你早有这份心,至于守这么多年的活寡吗?”
顾傲霆仿佛听懂了,把脸埋到发财树后面,不吭声。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害羞。
也可能是不想让秦姝看到他的狼狈相。
僵滞间。
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野打来的,“你们在哪?我到日月湾了,去找你们。”
顾北弦道:“在老顾的家。”
“好,我马上就到。”
几十分钟后,秦野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胡子没刮,眼白泛着血丝。
看到顾傲霆这副模样,秦野骂了句脏话,“哪个天杀的干的?当我们顾家没人了吗?”
顾北弦道:“还能有谁?姓蔺的,蔺成枭是最大怀疑对象。”
秦野牙根一咬,“这死狗,打轻了,早知道直接削死他!”
他拿起手机,“我给鹿巍打个电话。他之前找人给蔺老头下降头,肯定也能解降头。”
顾北弦拦住他,“不必,用他,他会居功自傲,埋下祸根。还是等阿尧,阿尧有人。宁愿欠阿尧人情,也不想欠鹿巍的。我一个朋友,也正帮忙从东南亚那边找人。”
“好,那就再等等。”
顾北弦看向秦姝,“我们都出去,让老顾休息会儿。”
秦姝嗯了声。
几人离开卧室。
保镖把门关上。
来到一楼客厅。
佣人端来夜宵,给三人吃。
秦姝吩咐道:“给顾傲霆送一份上去,看着他吃完再下来。”
“好的夫人。”
母子三人刚吃没几口。
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这次是蔺成枭打来的,“北弦贤侄,听说你爸生病了?”
顾北弦冷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蔺成枭哈哈一笑,“很好猜呀,你爸是个工作狂,一天不上班就浑身痒痒。今天是工作日,可他的车却没出现在你们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说明他要么出差了,要么生病了。他出差必带助理,助理却在公司,那就是他生病了,我猜得……”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事情就是你所为,别扯来扯去,搞障眼法!”
蔺成枭啧一声,“没有证据,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虽然你们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毕竟傲霆是我大舅子。他出事了,我得拉他一把。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想办法救我父亲,我想办法救你父亲。”
顾北弦硬声道:“你父亲发疯跟我没关系,我爸也用不着你操心。”
他挂断电话。
秦野杵在一旁,拳头握得紧紧。
忽然,他扭头就走。
顾北弦闪身拦住他,“你去哪?”
“我去把蔺成枭抓过来,逼他救老顾。”
“蔺成枭既然动手了,势必早有准备,你去了,正好落入陷阱。肯定会收拾他,但不是现在。”
秦野咬着后槽牙,“我真想把那几个人斩草除根!”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眼下不是争强斗勇的时候。老顾倒下了,他手头一大堆工作,你来接手。家里已经乱了,公司不能再乱。”
秦野不甘地咬咬牙,嗯一声。
吃过夜宵后。
秦野抬腕看看表,对顾北弦说:“你回去照顾孩子,我和咱妈在这里照看着。”
顾北弦点点头。
临走前,他上楼看了看顾傲霆,自打秦姝来了,他稍微强点了。
可能自身意志力比较强大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没恶化,就是万幸。
下楼,顾北弦交待秦野:“保护好咱妈,我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带了保镖带了防身工具,换了一辆车开。”
夜深了。
秦野去另一间客房睡。
秦姝则去主卧休息。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秦姝拿起手机,翻看通讯录。
她是做国际婚纱礼服设计的,认识很多国外客户,非富即贵。
其中有认识这方面的人物。
电话一个个打出去,终于托人找到个东南亚那边的能人异士,定下来,三天后到。
秦姝这才放心睡下。
睡得正沉时,忽听门上传来吭哧吭哧的扒门声。
秦姝被吵醒了,掀开被子,下床。
拉开门,看到顾傲霆那么大个人,趴在门上,眼神呆滞地瞅着她。
保镖站在后面,怀里抱着棵发财树说:“对不起夫人,顾董非要过来,我们拦都拦不住。”
秦姝看向顾傲霆,声音调柔,“你渴吗?”
顾傲霆没反应,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
秦姝又问:“那你饿吗?”
顾傲霆还是没反应,嘴里嘟嘟囔囔道:“树,树,树……”
保镖急忙把怀里的发财树,递给他。
顾傲霆一把推开,眼珠紧紧盯着秦姝的脸,“姝,姝,姝……”
众人这才知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树,而是姝。
秦姝的姝。
他想要抱的,也不是发财树,而是秦姝。
秦姝不在,他把那棵发财树当成了她。
秦姝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红了。
她别过头揉揉眼睛,“这老家伙,年轻时眼里只有钱和公司,年龄大了,忽然有人情味了,矫矫情情的。”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再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