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我自然是晓得。
如今这畲族的后代,他们自然是没有了那蛇身。他们的先祖选择与冥界之中的鬼怪一族通婚,这许多年过去了,他们蛇族身上的印记越来越不明显。
可是,蛇族的特点并未完全的消失。
宋年看到了酆都鬼帝的手。
在宴席之上,酆都鬼帝招待众宾客之时,曾经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自然是无甚特别之处,可是覆在他手指上的不是指甲。
那是蛇的鳞片。
这是在冥界之中的他们唯一剩下的与蛇族有关的印记了。
“那位先生,可是允你可祛除印记?”
宋年此言既出,酆都鬼帝眼目之中的神色便可知晓。
“你堂堂酆都鬼帝,竟也信他说辞!”
宋年觉得这蛇怕是走火入魔了。
他酆都鬼帝岂是轻信之人。
他不信此道。
他出生之时,便是已经身在冥界之中,幼年他便知晓,他是冥界之中的血统纯正高贵一族,所行所想,自然是同那些个贱民不同。
他亦是以此道约束己身,即便帝父常常与他十分严厉,可他从未有过怨言,只因他知道,既然为了这酆都鬼帝之子,他最终都是要挑起重担,光耀门楣的。
如今想起变故那日起,若是可以抹杀了一切,该有多好。
他酆都鬼帝之子五百岁生辰之时,经历了蛇族的第一次蜕皮。
他的父亲,过了生辰宴席之后,将他引到一处废旧宅院,这院子里任何下人都没有留下,只单单他同着父亲,他不知父亲是何意。
可他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愿。
那天夜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原身,一条丑陋不堪的蛇尾。
他被吓坏了。
父亲却是一脸的淡定。
他在那个夜里,将有关他家族的秘辛一一说与他听。
他们虽然与一代代的冥界之鬼结合,祛除了了蛇族的几乎全部的印记,可是却是依旧留下了两样东西。
一是五百年的蜕皮,二是包裹着蛇麟的指甲。
对着一直都以自己血统纯正,高高在上的冥界酆都鬼帝而言,这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蛇族是三界之中唯一被众人所弃的族类。
他们曾经生活在天界之中,并非一开始的选择之地便是这暗无天日冥界。
天地孕育万物,唯独他们喜黑暗之处。创天界之时,这地上有的,天界自然是有着一份,无有贵贱之分。
可蛇族的祖先是第一个自己请求贬下凡间的,只因他们受不了这天界的浩然之气。
他们一开始创造之时,便被天界所弃。
人界亦是有浩然之气,好在人界亦是有遮阴之处,不似天界终日都是那样的刺眼。
可人界不喜他们的獠牙,在第一个被他们獠牙致死的事情发生以后,蛇类阴毒之名声便扬四海,人类只要见到他们,必是一顿追打。
他们如此居于弱势,天地创主却是夺了他们的一双脚。这世界诸多地上之物,均有腿脚,好叫他们可以行走奔跑,唯独他们无有腿脚,便只能够用着肚子行走,被人类欺负之时,遍体鳞伤,终日惴惴不安。
蛇族先祖中的一部分,再也忍受不了来自人类的恶意,所以选择出逃人界。而选择留下的那群先祖,用着无数的岁月与人类进行着斗争。
们可以注入毒液,咬蚀骨骼手腕脚踝,可是亦是被人类抓住了七寸之地。
如此斗智斗勇这千万年的岁月里,他们蛇族没有胜,人类亦是没有败,这般焦灼的姿态,相互僵持不下。
可他们为妖魔之族不耻。
人,原就是天界之神创造出的最为脆弱的生灵,他们在这世界上诸般生灵已经全数生存了无数的年月之后,方才来到这世间。
他们可被林中猛虎所伤,可被蝼蚁所咬,便是那些个虚无缥缈的疾病亦是可以夺了他们的生命。
如此的不堪一击。
可蛇族却是与他们斗争了这许多年月依旧没有取胜,而蛇族一部分逃离人界便被三界耻笑为被人类所打败。
此后,三界之中,人妖仙俱可欺他,辱他。
逃到冥界之中的,亦是未曾有过好日子。这冥界之中无日月星辰伤他体肤,可是亦是容不下他们。
他们便在这冥界之中为奴为婢。
可终究有心有不甘着,他们借着告知往上攀爬,与鬼怪一族为妻妾之辈。
可他们不喜蛇族。
只因他们所产下的孩童幼年之时,多被麟甲覆盖,丑陋不堪,不敌出生孩童那般柔软可爱。
蛇族有一蛇女,嫁与鬼怪为妾室,最终为鬼夫所弃,嫌弃她所生孩子怪异非常。
蛇女郁郁此生,便将孩童身上的鳞片用冥火燎烧,用夹钳拔掉,而那被其如此对待的蛇童遍体鳞伤。
许是未曾想到母亲竟会如此待他,被逼着如此,他杀了他的母亲。
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他自是后悔不已,可亦是于事无补,所以他便将母亲吞噬入腹。
怪事却是在此时出现了。
他那一身血淋淋竟是过了几日以后慢慢的愈合了,好了的伤口之上,竟是没有鳞片的。
他便成了唯一一条没有鳞片的蛇。
而他鬼夫见他如此模样,竟是没有将其赶出家门,虽说未曾宠爱,却也比之无依无靠来的安稳。
见他如此,那些被抛弃,贱入蝼蚁的蛇类,他们纷纷效仿,拔了那一身的麟甲。
更是有极端者杀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吞噬入腹……
那是蛇族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们便是靠着如此枉顾人伦的血腥之路走到了如今。
他酆都鬼帝没有吞噬父辈。
五百年生辰之时,他父亲不顾他疼的满地打滚,拔光了他一身的麟甲。
痛不欲生。
再一次醒过来之时,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
此后年月,他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再不愿人与其共浴,亦或者让鬼差之流贴身伺候。
那一身丑陋不堪,让他都不愿意回头望向自己……
他原以为这满身的丑陋的伤疤便是蛇族带给他全部,却是没有料到,他那对着血统执拗致死的父亲,竟是吩咐人将他死去的尸身烹煮让他无意间一点点的食用下去。
他在无意间,吞噬了自己的父亲。
他原以为父亲不会如此对他,如此让他痛不欲生之事,他逼着自己承受了。
他当时几欲崩溃。
父亲用他那一生所希望捍卫自己血统的执念,仿佛如同随着这血肉传到了他的心中。
根深蒂固,无可更改。
他便扛起了这父亲曾经背负的一切。
“信与不信,有何
区别?”
他不想他儿子如同他一般。
可是再过不久便是他儿子的五百岁生辰,却是再不阻拦此事,他便要失去那唯一的儿子了。
他自己养大的孩子,是如何品性,他是一清二楚。
他儿子受不了如此的打击,毫无悬念会一蹶不振。
他也可选择父亲那般法子将他那一身的麟甲拔光,可是他不愿让自己捧在手心的孩子受到如此的伤害。
这时候,便是让他遇到了那位先生。
他动手消了自己那身的未曾蜕完的麟片。
轻而易举。
让他觉得酆都鬼帝城内祖祖辈辈为了这身麟甲所做的一切血的代价都带着几分可笑的意味。
可笑的悲凉。
此法子让他酆都鬼帝第一次可以在自己妻室面前退了那身的衣物,无需任何的遮遮掩掩。
可并未完全的褪尽。
那身丑陋的麟甲藏到了他的指甲之中,如此让人不注意的地方。
更何况这鬼怪之流,指甲本就不若人间那般的透明,泛着肉色的光芒。
所以,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心无挂碍了。
“尔等愚蠢之辈,区区障眼法便可瞒天过海。”
宋年看第一眼便知何法子至此。
“你莫要诓我,这法子无用!”
酆都鬼帝自当宋年此语是那激将的法子。
“蠢。”
冥界之君倒是觉得如家这酆都鬼帝到真的不配为他对手了。
这明眼可见的自然是个伸缩万物的术法,此术法冥界之中虽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来,却也并非什么稀奇之物。
冥界之君是何秉性,酆都鬼帝与他打过多番交道自然是明了。
此时,他方才回过味来,一脸煞白,伴着那冥界之中的青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