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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天来,康文都没有收到孙文远回信。
康堂长长吁短叹,在膳房跟同僚一道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胃口。
练气科的狐先生见她食不下咽,自己吃起来也觉得没有什么滋味。
你再拨弄下去,我也吃不下去了。快说吧,是什么事情?
康文便将孙文远来信求援的事情告诉了几个同僚,道:院长当时就说他不够谨慎,已然负伤,遣青先生送信指点去了。
养神科的狐先生两只眼睛向上翻了翻,道:院长都出手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是担心他性命,我是担心他受罪。孙文远相貌老成,平日里少言寡语,没有考上天狐院,也没有在社神处任职,你们跟他也不熟悉,联络的也少,但我对他印象挺深的。
康文道:狐子院初创的时候事情繁杂得很,我交代给他一些事情,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东坡上的真阳草就是他领着种下来的,没有出一点纰漏。
完成学业以后我还请跟过两回沈家的镖,他也尽心尽力。
他不是那种拔尖的人才,但做起事情是很认真的。只是修行的资质不太好,入道也晚,一直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
同座的狐先生这才知道康文为什么担心,但他们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真是难得,你连他那样平庸的人都一直关注着。
康文将鬓角散落的发丝理顺,露出一个长辈一般的笑。
我是对你们每一个都很关注。
咦——
几个狐先生打了个寒噤,道:心机!
早有预谋,难怪如今当了堂长。
狐子院仿的是书院的建制,院长之下是堂长,负责协助院长管理狐子院。北来大仙任副讲,传授修行之法。又设九科先生,协助北来大仙教导狐子修行。
虽然原本是同窗,如今是同僚,但康文确实早早走在他们前头了。
说笑归说笑,养神科的狐先生还是提议道:不妨去看看?
但康文又拒绝了,道:还是算了,我们守着狐子院就好,这个口子不能开。不过托人去打探一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康文是最了解宫梦弼的,狐子院是狐子院,草野是草野。狐子院是书院,是施展教化的地方。
孙文远的消息传到狐子院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
听闻石桥村神汉暴毙,三个儿子尽数瞎了眼,发了疯,见人就扑。
人们为老爹爹收敛尸骸的时候进了他们家,就发现神堂里的神像塌了。
一时间也人心惶惶,众说纷纭,有说是大鬼害了神汉一家的,有说是神汉家养的本来就是邪鬼的。
这样的机会,孙文远不等伤好,就打着泰山娘娘的名头出现了。
借着泰山娘娘和吴宁县良好的基础,一边揭露神汉家的恶行,一边传播泰山娘娘的神恩。
最后以化解怨煞、祈福消灾的名义,经过乡老的同意,要把神汉家的房子改建成了娘娘庙。
这事情原本没有那么容易推动,但老学究有默许的意思,就容易了许多。
三个疯瞎子原本被关在家里,孙文远来了之后,便镇住他们的魂魄,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几个神汉养了小鬼、奴役冤魂,被青先生摘了眼睛、撼动了魂魄,疯疯癫癫。孙文远镇住他们的魂魄之后,他们才安静下来,同意了改建的事情,主动要留在娘娘庙里的供奉、忏悔、恕罪。
这在乡里多少有些传奇意味了,但在孙文远手中,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做法添上一层保险罢了。这三个疯瞎子的魂魄早就
被青先生震得支离破碎,孙文远没有这样的耐心,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为他们梳理缝合。
改房子是小事,请娘娘神像是大事。
孙文远选定了良辰吉日,亲自来狐狸坡请泰山娘娘的圣像。
虽然泰山娘娘的画像、小像不少,但凡物难以承载香火,基本上都是漏勺一样来多少漏多少,并不能起到越养越神的作用。
他来狐狸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漫山遍野都是鸣蝉的尖锐的嚣叫声,日头高高照着,就越发显得狐狸坡好似一块沉水碧玉,幽远又孤寂。
山不在高,纵然狐狸坡只是小丘一个,但在吴宁,却已经是泰山神使所居之地。
孙文远重访狐狸坡,上山而来,康堂长就亲自来迎。
几个修行科的先生跟在康文身后,见着孙文远,多少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了。
康文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就知道,你只是缺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如今恭喜你,虽身在草野,却也主持一方了。
孙文远难得显出几分窘态,道:有负你的期望了。
不,是大大超出我的期望了。
康文引他进去,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伤势如何了?
孙文远道:伤了肺腑,还没有养好,但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
进了狐子院,孙文远说明来意,道:我在石桥乡为娘娘立庙,少一尊通神圣像。石桥乡也没有技艺高超的塑像师父,我就想着来院里请一尊。
康文含笑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笑意,孙文远却撇过头去,好像已经被她看穿了心思。
这样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康文,更瞒不过宫梦弼。
不过宫梦弼愿意给他这样的支持,虽然不能亲自出手帮忙,但在功成之后从狐子院里请一尊圣像,却是乐见其成的。
康文带着他去拜见了宫梦弼。
在宫梦弼的狐舍里,就看到了素衣纱袍的夫子在门前读经。
小金炉的香在桌案上袅袅晕开,叫宫梦弼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讲究的读书人,而不是与天上神明共舞的天狐真人。
宫梦弼看到他就认出来了,道:文远,你开了个好头。
孙文远心中激动,道:夫子为我指明前路,我若还是裹足不前,便浪费夫子的苦心了。
宫梦弼的眼睛弯了起来,招了招手,道:来坐。
孙文远和康文围着宫梦弼的桌案一左一右坐下,比起康文的姿态,孙文远就拘谨得多了。
等到扎着头巾的青先生端着茶出来,他就更有几分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