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时不时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每发出一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陆允就扭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
听到这些声音加上阵阵传来的油烟味儿,他十分想打个119。
出院后第一天的生活,鸡飞狗跳。
他是真的怀疑自己没被枪给打死,但是会被厨房里的人玩火给炸死。
偏偏人姑娘还不准他进厨房,他说他指挥不动手,都被撵了出来。强制他好好休息,不许插手。
“砰”地一声,他这光听着哪儿还有心思好好休息。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起身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烟雾飘渺,如果不是这油烟味儿,还以为误入仙境了呢。
单厨仙手忙脚乱地关了火,看了看锅里的乌漆嘛黑,已经看不明白什么是什么。
一转过头,就看到了陆允忍笑又无奈的表情。
“我就是没控制好火候,能吃的。”单季秋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咳了咳,还在做垂死挣扎。
陆允也被呛到不行,大步走过去,眼瞧着单季秋,无奈地伸手点开油烟机的开关。
“你不会连这都不会用?”陆允笑道。
“我那是忙忘了。”单季秋解释。
“成,我尝尝。”
陆允不能辜负这丫头的一番好意,执起筷子就着锅里夹了一块不太黑的往嘴里一塞,很是艰难的咽了下去。
单季秋其实不用看陆允的样子就知道是不能吃的了。
但是他还吃下去了,是真给面子。
“我打电话。”
单季秋彻底放弃了,她应该不那么自信觉得自己跟着食谱就能做好,而不让陆允给她当老师来着。
“就吃了一块,不至于打120。”陆允笑道。
“我是说打电话……叫外卖。”单季秋抬头蹙眉瞪着陆允,“你什么意思,这也不至于难吃到要进医院的地步。”
“我就是……”陆允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补救的词,赶紧伸手搂着单季秋出去,“开个玩笑嘛。”
“明天还是你教我。”单季秋有些泄气。
“我这真的可以自己来。”陆允轻哄。
“不行,你是枪伤。”
“好好好,我教你教你,点外卖。”
“你不能吃辛辣的。”
“我这是给你点的。”
“我也不吃。”
“……”
……
就这样偶尔鸡飞蛋打又平平淡淡的养伤生活,两人一过就到了八月。
单季秋租的这房子到期了,被陆允连哄带骗装可怜的彻底弄到了他那边住,正式开启了同居生活。
至于挟持受伤的事,他们没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担心。
不过当时住院是在单易的医院,他是自然知道的,也正好让他给打个掩护,那段时间就没有到爷爷奶奶那边去。
陆允出院后基本上是在家休养,在家办公。逗逗猫,煮煮饭,俨然是个半退休状态。
而单季秋在陆允拆线后没什么大碍,加上她自己的伤也都完全恢复好了,便上班去了。
厨房也早早就还给了陆允。
两个人如今是男主内,女主外。
七夕这天晚饭后,单季秋跟陆允出去散步,还在打趣她:“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单季秋一听就乐了:“我可养不起你陆总。”
陆允凑到单季秋耳边,一语双关地调戏她:“我很好养的,只要你按时按量给我吃就行了。”
单季秋脸一热,伸手就甩开他的手,拍他一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允笑的没脸没皮,又去牵单季秋的手,继续逗她:“坦诚相见多少次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啊?”
“应该说这天底下就没几个有你脸皮厚的。”单季秋抽了抽有些汗湿的手,没抽出来,不由得提醒,“这么热的天,出汗了?”
陆允说着干脆将手指陷进单季秋的五指,跟她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出汗也不放。”
单季秋被这突来的幼稚和执着给逗笑了,也收紧了手:“我跟你说个正事。”
陆允:“说。”
单季秋:“我准备辞职了。”
这倒是陆允没预料想到的,他停下脚步,认真地问:“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辞职了?”
“我想试试被包养的感觉。”单季秋开着玩笑。
“那我求之不得。”陆允知道单季秋开玩笑,她这性格绝不会在家闲着的,“不过呢,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单季秋干脆挽着陆允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跟他说:“我想读博,去北大读。”
这么一说,陆允就全明白了。
这丫头始终还是想圆了当年的那份无可奈何的遗憾。
挺好,他相当乐意。
“反正我还是那话,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陆允说。
单季秋偏头望着陆允,他真的从小到大都在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也永远都会尊重她的所有想法。
“那也还有一个原因,要不要听?”她说。
“什么?”
“因为你啊。”
因为不想你总是两边跑这么辛苦,我也可以为了你折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陆允敛眸,黑眸撞进单季秋带笑的眼眸里,彼此的眼中浓烈的情意挥之不去。
他俩正好走到一个弄巷口,听见一个老奶奶在跟两个小朋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看着两个小朋友搬着马扎坐在老奶奶面前聚精会神地听着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他们小时候。
那时候的夏夜没有现在这么闷热,风里总是裹挟着一丝凉意。
他们俩坐在天台,吃着西瓜。听沈素约和陆爷爷奶奶给他们讲好多好多民间故事。
“七夕快乐。”单季秋看向陆允。
“七夕快乐。”陆允对单季秋说。
他们没有特意去记住每一个节日,要去过的大张旗鼓。
于他们来说,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每一天都可以比任何节日都美好。
……
晚上回去洗了澡,单季秋在书房打辞职信。落下最后的日期以后,她整个人都吁了口气。
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和圆满之感。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扫着,看到了笔筒里的那只钢笔。
单季秋坐直伸手拎起钢笔把玩着,玩着玩着注意到了笔帽顶部一块磕痕。
不是很明显,一般人不太能注意的到。
但是作为钢笔的主人,这磕痕是她当年不小心磕出来的。
自己弄得怎么也不会忘记。
所以,她现在很能肯定,这只钢笔就是她的。
陆允洗完澡,到书房来找单季秋,就看着她在研究钢笔。
他神色一如既往,甚至笑意还更甚了一些,朝她走了过去。
“偷我东西。”单季秋笑着摇着手里钢笔,扬眉一笑。
“这叫交换。”陆允倚靠在书桌边,面向单季秋,垂眸瞧着她,很是理所当然。
“怎么就交换了?”单季秋问。
“我可是拿金牌跟你换的这不值钱的东西,怎么也是我亏。”陆允说。
“那么亏了,那你还换?”
“不就像留个念想么。”
当年他把金牌留下的时候,总想着留点儿她的东西作为念想。于是就拿走了她书桌上的这只钢笔。
而这支钢笔也确实陪伴他走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就像是她陪在他的身边一样。
单季秋也大致想到他是什么时候顺手牵羊的。
她不由地坐起来,双手穿过陆允的窄腰,望着他,故意打趣:“那当年我跟你告别的时候,你走的那么决绝,头都不回,也没看出你还留恋着啊。”
陆允给这没良心的给气乐了,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蛋,说:“我那不是怕一回头,就舍不得了么。”
“哦。”单季秋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倒是开心又满足。
“还有没有问的?”
“没了。”
“那是不是应该去睡了?”
“是不早了,睡觉睡觉。”
单季秋说着起身,跟陆允一前一后的出了书房。
她前脚迈入卧室们,陆允就紧随其后,反手就把门关了。
他单手扯着单季秋往墙上一摁,压着人就亲了下去。
“你小心你的伤口。”
单季秋在陆允的口中抽空提醒,确实也因为他的伤好久没这样了。
“零点了呢。”陆允勾掉了单季秋的吊带。
“所以呢?”单季秋不明所以。
陆允哑声说:“今天立秋。”
单季秋当然知道今天是立秋。
她已经站不住脚了,仍旧没明白过来:“所以呢?”
话音落下,她也没听到下文。
夏天就那点儿遮挡也不见了。
恍惚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下子就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她整个人都变得溃不成军,就这么望着陆允。
看着他那深邃的双眸爬满的浓稠,挥之不去。
“因为,”他接近气声地嗓音在她耳边萦绕,更加撩人心弦,“入秋了啊!”
单季秋下意识一紧,听见耳边那低沉“嘶”的一声。
“你是不是要弄死我?”
“谁让你乱说话的。”
“我这叫做尊重节气。”
“哪有这个节气,这都不是,一个意思。”
“在我这儿就是,这是规矩。”
“……”
单季秋倏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多莫名其妙的破规矩。
……
单季秋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正式离职,已经是九月了。
同事们给她办了欢送会。何起跟她聊了聊未来,师徒缘分自然不尽,且希望她越来越好。
变成闲人的单季秋一边学习准备着考博,一边准备着跟陆允去北京。
她闲下来了,跟另一个最近也比较闲的方宁儿倒是总是相聚。
然后呢,知道了她跟那位警察叔叔在试恋爱。
单季秋当时一听都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但是,她看到方宁儿说起对方那眼中藏不住的喜欢,又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是,逃不掉。
不是,强求不了。
单季秋始终还是不放心,说是见一见,算是给她把把关。
于是乎,四人约会的时候,除了方宁儿,其他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
单季秋和陆允盯着段博弈看了半天,生怕眼睛有问题,看错了人。
“也就是,对你穷追猛打的是他?”单季秋依然不可置信。
方宁儿一看他们仨就估摸着他们是认识的,她点点头,还是问了句:“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单季秋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天的四人约会约着约着就两两分组了。
段博弈支开单季秋和陆允之前,还特地提醒了一句:“那以前的事别跟方宁儿提啊,免得大家都尴尬。”
“我不尴尬。”单季秋拿手肘撞了撞陆允,问,“你尴尬不?”
陆允看热闹似的摇摇头:“我也不尴尬。”
段博弈无法,只好舔着脸央求他们:“老同学一场,还算是战友,一辈子的幸福就撂你俩手上了。”
“知道了。”单季秋说,“年少无知嘛,我们不会说的。”
段博弈一听大出了一口气。
“段博弈。”单季秋敛了敛笑容,问:“你是真心喜欢宁儿的?”
“我奔着结婚的。”段博弈笃定。
“我相信你的人品。”
单季秋觉得有的事不是她应该提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
如果真心相爱,很多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希望你好好对她。”单季秋说。
段博弈:“放心,我会的。”
……
单季秋在去北京之前的某一天,接到单兆斌的电话,说是想见她。
回到这套房子,单季秋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这套房子里还是拥有过很多欢声笑语。只不过好景不长罢了,那些欢声笑语逐渐被无止境的争吵取代。
然后,她亲耳听见本该爱她的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她。
她的童话世界其实是从那天开始渐渐在落灰,在掉渣,在崩塌。
那天的谈话并没有很久。
单兆斌说这套房子会过名给她,不管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还说到了一些遗产分割的问题,说她是律师应该一目了然,不需要多加解释。
他说了很多,提到了过往的点点滴滴,也终于问起了季梦薇那些年过的好不好。
单季秋不知道单兆斌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就有一种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的感觉。
但是,她始终没问,也不愿接受单兆斌的东西。
单兆斌欲言又止,也终归是什么也没再说。
单季秋只记得那天的天很阴沉,像是要下一场猝不及防的雨,势要洗刷掉那些不堪的过去。
她看着单兆斌离开的背影,发现他这一两年似乎老了很多,整个人也变了,跟过去独断独行的他判若两人。
后来,单季秋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什么版本都有。
而最终的版本是,单杰不是单兆斌的亲生儿子,在闹离婚,闹得挺严重。
这事不算是个秘密,现在成了锦南上流社会里的一个新鲜话题。
单兆斌的生意也出了问题,总的来说,都说这可能就是他曾经抛弃糟糠之妻的报应。
这个社会似乎就是这样,当你是持剑者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把你当神供着。
当你没能力再执起那把剑的时候,那些曾把你供成神的人,也足以将你拉下神坛。
或许真的就是所谓的报应。
单季秋其实挺唏嘘的,到头来你想要的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不恨单兆斌,但是她也做不到成为一个所谓的孝顺女儿,去帮他。
那份父女情,老早就断了。
单正则也让单季秋别管,安心求学,好好跟陆允过日子。
“就这样。”老爷子叹了口气,淡声说,“人这一辈子,直路弯路都是自己选的,对错不怨,各自自有各自的造化。”
……
国庆是周安和余可夏的婚礼,单季秋跟陆允本来是打算直接从北京飞厘城的。
谁知道,单季秋得知爷爷惹奶奶生气了,爷爷和单易两个大男人搞不定,让单季秋和陆允去逗逗奶奶开心,把人哄高兴了,爷爷就好接人回家。
陆允暂时脱不开身,就让单季秋先回去,他忙完了会回锦南去接她去一起回厘城。
单季秋回去倒是没料到见到了单易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人还是当红的演员。
也怪她不关注这个圈子,还真是没注意二哥居然喜欢的是一公众人物。
而且,人家姑娘还误会了她是单易的女朋友,这乌龙给搞得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赶紧帮着解释,不然这到嘴的漂亮二嫂可就要没了。
然后,奶奶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二嫂,说姑娘人不错,很通透。
能看到二哥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彼此。
看到他们两情相悦,不负深情。
这段如愿以偿的双向奔赴,他们走的也不容易,她也为他们感到开心。
陆允来接单季秋的时候,是直接到赛车场来接的,这天单易带他们玩赛车。
单季秋给单易发了个微信,说是不当电灯泡,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单季秋还在跟陆允卖关子:“我二哥眼光真好。不过呢,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二嫂是谁的,暂时是个秘密。”
“我管你二嫂是谁,我知道我媳妇儿是谁就行了。”
陆允任由单季秋在这儿嘚瑟,也没跟她说他这个二哥让他帮他做了些什么。
怎么都好,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没什么值不值的。
单季秋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口不对心地说:“还不是。”
陆允:“还不是的意思是,总会是。”
单季秋:“那你也不能乱叫。”
陆允:“怎么?还不允许我提前适应适应。”
单季秋:“不要脸。”
陆允:“咱俩之间要什么脸呢。”
……
10月6日这天,周安和余可夏的婚礼如期举行。
伴郎是陆允和谭俊浩,穿着统一的黑白伴郎服一个比一个精神帅气。
伴娘是单季秋和余可夏的一个很要好的同事兼闺蜜,淡紫色的伴娘礼服,像仙女似的。
接亲部队风风火火上来以后,新郎官接到了他的新娘。
还要等时辰敬茶,大家都终于有了喘口气儿的时间。
余可夏看着一旁的单季秋嘟着嘴说后悔:“季秋,你这是摆明抢我风头。”
周安示意余可夏看看单季秋身边的陆允,对他媳妇儿说:“这位不也是一样。”
谭俊浩不干了:“不是,你们怎么不看看我,我不帅么?”
“帅。”几个人异口同声哄着这位单身狗。
一晃这么多年,静下来看着彼此,他们都是万分感慨。
从校服到婚纱,他们五人组永远还是那个打不散的五人组。
这天他们还请了一些老同学,高中的,大学的,外国友人也不少。
还有就是亲戚朋友同事,场面相当的热闹。
双方父母却是一刻都不敢消停,生怕哪里出错了,哪里又没弄好。
这就是父母,直到孩子娶妻嫁人,他们依然是操不完的心。
总之从早上眼睛一睁,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也一惊一乍。
接亲,堵门,敬茶,又是闹又是笑又是哭的。
一场婚礼,似乎能看尽一场人生百态。
尤其是敬茶出门那里,余可夏哭,单季秋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是热泪盈眶,莫名就想到了外婆。
手突然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扣住,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了捏她的。
单季秋一抬头就在闹哄的空气里撞上了陆允淡笑抚慰的目光。
那里面是懂,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朝他莞尔一笑,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婚礼上,浪漫过后总是煽情,余可夏不出意外的又哭了,周安也哭。
这一路他们走的有多不容易,终于走到了这里。那份难以言喻的心绪万千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便也更懂得如何去珍惜这份得来不易。
他们彼此说着誓词,交换戒指,拥吻,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站在一旁的单季秋终是感动的没忍住,眼角早已泛起了泪花。
陆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的她身边,伸手给她拭了拭眼角的眼泪,打趣她:“你说人俩结个婚你都能这样,以后咱们结婚你不得把妆都哭花了。”
“哪可能,你看夏夏哭的多厉害,也没花。”
陆允见单季秋讨论起他们以后结婚的事讨论的这么顺其自然,倒是舒心地一笑。
“你说这种连水都不怕的化妆品有没有什么有害物,你还是少化妆。”陆允继续说。
“那人家那些明星,不早就被毒死了。”
“也是,我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你能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毕竟吃了你不少口红不是。”
单季秋一听,这不正紧的又来了,忙拿鞋尖踢了他的皮鞋一下:“你怎么什么场合都敢说。”
陆允觉得好笑,他又没大张旗鼓,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就这么搁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谁会注意到我俩,你真的是。”
陆允话音刚落,两个人就被散光灯闪了下魂。
待他俩回过神纷纷看过去的时候,一位人类幼崽正举着手机对着他俩。
“你们是王子和公主吗?”人类幼崽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真诚发问。
单季秋被这小姑娘给可爱到了,正想说话,便看见陆允蹲下身笑着对小姑娘说:“我们是骑士和公主。”
“为什么你是骑士呢?”
“因为只有骑士才会永远效忠和保护他唯一的公主啊。”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余可夏的手捧花是怎么丢的,直直落在了正感动着的单季秋的怀里。
陆允转身笑望着单季秋,这感觉就像是他正在向她求婚似的。
单季秋在这一刹那是希望他能摸出戒指,真的向她求婚。
而她,自当会欣然接受她唯一的骑士。
但是,他没有。
他,站了起来。
接到捧花要上台为两位新人送祝福。
单季秋赶鸭子上架,上台说了两句祝福的话,就重新回到了陆允的身边。
“陆允。”单季秋偏头没看他地喊了一声。
“怎么?”陆允也习惯性地偏下头,做聆听状。
“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挡酒?”陆允哼笑,“你敢给我多喝酒试试。”
单季秋咬着下唇抬头瞪陆允,你是真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
陆允捏了捏单季秋的下巴:“瞪我也没用,我盯死你。”
余可夏在喊单季秋:“季秋,陪我去换敬酒服。”
单季秋用力打了一下陆允的胳膊,昂着她高傲的天鹅颈走了。
陆允望着单季秋气呼呼的高挑背影,想起她刚才那句“我准备好了”,笑意漾在嘴角越发的上扬。
……
因为马上小长假就结束了,婚礼的第二天所有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都要离开,回到各自工作生活的城市。
这一次谭俊浩终于能跟陆允和单季秋他们一起回北京了。
五个人在厘城机场告别,心境跟当年的告别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说当年是伤,那如今便只剩下喜了。
十月中旬,盛茂武的案子在锦南市人民法院进行开庭审理。
一审结果为被告人盛茂武,因犯故意杀人罪,持枪绑架伤人,醉驾逃逸致人重伤死亡,教唆他人顶罪等数罪并罚,故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单季秋跟陆允全程听审,最终听到法官宣判结果,他们相视一笑。
一切就在这里让它结束。
而盛鼎辉当晚因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这一夜,整个盛氏帝国彻底改朝换代。
十月中下旬,陆允受到了一个邀约。
今年数竞是徐志带队,集训正好在七中,便特地邀请他作为当年的cmo国家队成员,回七中给今年出征冬令营的队员们提前做个动员,传授一下经验。
时间刚好定在了11月2日。
陆允说让单季秋陪他一起回去。
单季秋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就欣然接受一同前往。
11月2日是单季秋的生日,零点是在北京给单季秋过的,还是黑森林蛋糕。
只不过这一次的礼物变成了陆允本人。
这一夜他们有些激烈。
陆允这个礼物变着花样的要单季秋,两人差点误了回厘城的飞机。
演讲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这次邀请过来的不只是陆允,还有几名历届cmo的冬令营成员,不过当属陆允的人气最高。
用学弟学妹的话来说,颜值决定一切。
单季秋以为就寥寥几人,等到了校礼堂,看到几乎坐满礼堂的热闹场面,还是有些惊讶。
徐志解释说:“本来确实只有数竞班的,后来听说你俩都回来,这不就都来了。”
马上到两点,单季秋坐下一偏头就看到了身后的俊朗少年,两人颔首相视一笑。
陆允也顺着单季秋的目光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小伙子还挺帅。
“往哪儿看呢?”陆允偏头对单季秋说,“看我。”
单季秋收回目光,暗自一笑:“他叫李周,他有些地方还跟你挺像。”
陆允呵笑一声:“你还知道人叫什么,还挺了解呢。”
单季秋跟着笑:“吃醋啊?”
陆允:“吃了,怎么的?”
单季秋笑意越发浓烈,能把吃醋说的这么掷地有声的,也只有这位了。
陆允上台的时候,礼堂里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单季秋看着台上,男人身上是她送的那套西装,外套在她的手里。
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被随意卷至手肘位置。
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说起话来喉结滑动,举手投足间都是潇洒肆意。
这样的他让她将当年替她上主席台发言那自信从容又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地重合了起来。
最后,让单季秋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被领导,老师和同学们起哄,让她这个当年家喻户晓的理科状元也说两句,算是祝福也算是打气。
单季秋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话筒递到手里。
她转身面向人山人海,就真的只简单的说了几句。
而台上的陆允却突然淡笑出声:“不好意思说个题外话,今天正好是你们学姐的生日。”
下一秒,就像是说好了似的,整个礼堂爆发出统一的一句话:“学姐,生日快乐。”
单季秋:“……”
……
陆允跟单季秋离开七中以后已经差不多四点多钟。
他俩跟周安余可夏约好见面,结果这俩人说是临时被委派带着小侄女在游乐园玩。
说是周六,晚上有烟花秀,让他们进去找他们。
游乐园离得不远,他们到达的时候不到五点。
单季秋隐约对这里还有点儿印象。
但是几乎是记不住了,唯一的感受就是比当年的那个大了好多好多。
“我小时候来这儿玩过,变化好大……”
单季秋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阴影了,一边跟陆允进去,一边在来往的人群里跟他讲解着这里以前是什么样的。
陆允耐心地听着,在她需要应声的时候回应她,直到他们远远地看到了旋转木马那边的余可夏他们。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四周却已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
整个乐园,宛若一个童话世界一般。
有父母陪伴孩子,有情侣携手相伴,有三三两两好友互相打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跟余可夏和周安他们成功会晤,单季秋才发现他们口中的侄女是那天婚礼上拿手机拍她和陆允的小姑娘。
“公主,骑士。”小姑娘指着他俩喊道。
“叫哥哥姐姐。”余可夏纠正。
小姑娘拉着单季秋,抛弃了余可夏:“小姨,我要跟公主坐旋转木马。”
余可夏无可奈何地瞧着单季秋:“我已经被她折磨了一下午了,麻烦你了公主。”
单季秋偏头看向慢慢停下来的旋转木马,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不敢啊?”陆允搁她耳边问。
“这有什么不敢的。”
单季秋看了眼陆允,因为他知道原因,所以她不能被他识破她的心有余悸。
要玩的人都陆陆续续的上去了,单季秋也被小姑娘拽着赶紧上去:“公主,快点儿。”
她俩最后上去的,剩下能选择的不多了。
安全起见,单季秋让小姑娘坐小南瓜车里。
她没得选,选了匹马。
旋转木马开始旋转,单季秋紧紧地拽着扶手杆,转过头看向陆允,跟他笑笑,又转走了。
慢慢的,旋转越来越慢,直到停了下来。
单季秋这莫名七上八下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停稳后,她正准备下来,一个女生忽然走了过来,给了她一张纸条,让她打开看看。
单季秋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秋崽崽,我其实也总是在回忆,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紧接着一个男生走过来递给他另一张纸条,她打开,上面写着:可能是你给别人我的水的时候。
又是一个女生递给她,就这样,每一张纸条,串成了一封回应着她录音笔里的告白情书。
——可能是你夸别的男生帅的时候,可能是总有人给你递情书礼物的时候,可能是你肚子痛的时候。
可能是你总想跟我争第一的时候,可能你总是喊我陆老二的时候。
更早的话,会不会是你带着伤痛喊我阿允哥哥的时候,又或许是我给你大白兔奶糖,为你跟小胖他们打架的时候。
甚至于,可能是你一年级转来我们班的时候。
但我肯定的是,因为遇见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上你而自发的本能。
而你也是我无可替代的儿时陪伴和年少青春,以及我的这一生。
你说过童话世界里都是骗人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的阿允哥哥会努力给你一个独一无二,肆无忌惮的童话世界。
我不做你的王子,只做你的骑士。
永远爱你,守护你。
单季秋看到这里早已哭成泪人,手上一叠纸条,每一个字都是陆允亲手写上去的。
四周都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单季秋转过头,迎上陆允饱含深情的目光。
他的身前身后光彩熠熠,一如任何时候,光芒总是眷顾着他,笼罩着他。
而他的眼中却只有她。
“秋崽崽。”陆允伸出上手,笑着对她说,“这一次,你没有被抛下,我会一直等你。”
单季秋止不住眼泪,她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去治愈她曾经在这同一个地方被抛弃,被彻底打碎童话的那段过往。
她朝陆允伸出手,被他抱了下来。
她一站稳,陆允就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抬起头凝着她,一贯的漫不经心被难掩的紧张尽数代替。
“知道第二的真正含义么?”陆允问。
“……”
这是今天学弟问他怎么当年总是考不过第一,他说有的东西不能看表面。
她当时在台下觉得他还是很够意思的,没当众拆她台。
原来,还有别的意思?
“是我永远在你身后,你一转身就能看见我。”
单季秋心一抖,眼看着陆允从兜里摸出戒指盒,打开露出里面那枚银色的戒指。
他眉目间满是柔情,“叫我一声老公,我给你整个童话世界。”
“所以,要不要嫁给我?”
单季秋此刻紧张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一个月不是没旁敲侧击暗示他,似乎都没什么用。
她是万万没想到,他不是真没明白她的意思,而是为了眼前这一切的惊喜装没明白。
“要嫁。”单季秋点点头,伸出左手,笑里布满爱意,“老公。”
有你的地方就有童话,你就是我永恒的童话世界。
陆允听到这声“老公”,笑的心满意足。
他从戒指盒里取出戒指,牵起单季秋的左手,将这枚永恒的承诺慢慢地从她无名指的指尖推到底。
单季秋顺着指缝里的这抹银光,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陆允。
陆允也在她看向他的同时,抬起了头来。
她低头,他抬头,视线交织,在这如梦似幻的地方,续写他们的一生。
而在这片斑斓的光晕下,他们彼此似乎通过这束光看到了他们的过去。
……
光阴似流沙倒流,时光宛若变换着画质的电影。
从清晰到往昔,一幕幕,一帧帧褪去浮华。
厘城的林立高楼落下,那里还是一片温巷。
宽阔的马路收拢,是看不见尽头的昂长窄街,就这样一路延展行至蜀汉6号院。
那年的秋天有些温柔有些悠长,夕阳拢在天边,斜在屋顶天台。花草桌椅亲吻一片霞光,秋风也很懒。
它们在等,等一程车马相见,等一场人间救赎。
那堵背着光的暗色阴影里,男孩儿蹲在女孩儿的面前,温柔地对她说:“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护着你。”
此时,光芒落在女孩儿的脸蛋上,被水洗过的晶莹眸色里,只装得下眼前的这个男孩儿。
旧时电影继续倒退。
最后,定格在了千禧年的九月底。
女孩儿转到了一小。
一年级三班教室的讲台上,老师让她做自我介绍。
她紧张地紧紧拽着衣角,一言不发,教室里蓦地掀起了一片哗然。
本是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男孩儿,闻声好奇地抬起头往讲台上看去。
漆黑的眸色随意地越过黑板上的作文题目《我的梦想》,落到了“想”字前面那女孩儿的脸上,定住了。
与此同时,女孩儿明显怯懦的目光一一扫过讲台下的那些嘲笑。
最终,停在了氤氲在一束阳光里,那男孩儿慵懒而友好的笑脸上。
而他们这一生漫长的故事啊,便是从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眼开始的。
……
青梅竹马是你,两小无猜是你。
情窦初开是你,刻骨铭心是你。
从儿时到年少,从年少到欢喜。
旧时余生,唯一是你。
——【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