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一个月里,陆允跟单季秋说的所谓的谈生意,其实就是跟盛氏。
而那个保密工作自然是协助公安部门。
贾副局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段博弈,以至于陆允跟段博弈打上照面的时候,彼此都还有些惊讶。
当年的情敌变成了如今合作伙伴,想想还是有点儿神奇。
陆允偶尔的彻夜未归有时候是在盛氏,或者是生意酒桌上。
有时候其实是在悄悄地跟经侦的常队碰头。
还有的时候,是跟段博弈他们看案件资料,看因为案件入档而得以保存下来案发当晚厘城的天眼录像。
他们重新进行新的排查工作,找人证,寻物证。
很多当初并未被在意的微乎甚微的疑点,如今也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一切都在秘密的,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周五的傍晚,陆允好不容易得空下来,想约单季秋来着,结果人家没空,他便偷摸去了市局。
在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里,继续去看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天眼录像。
像素太低,模模糊糊,看的都快吐了。
终于,陆允在这天发现了里面的蛛丝马迹,这是确凿的证据。
天眼里,虽然盛茂武的那辆车从未出现在监控录像中。但是碰巧的是,盛茂武也从未出现在监控录像里。
相反,案发前半个小时,远在几十公里以外的一环城区某巷口摆着的一块玻璃,在灯光下投射出了张猛经过的脸。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足以看清那张脸就是张猛。
所以,半个小时,除非你用飞的。
不然怎么偷车又喝酒,还撞人呢?
段博弈当时看到陆允跟他们说的那块玻璃反射出来的脸,说实话也被他的火眼金睛给佩服到了。
结果人十分轻描淡写地说他其实就是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
神他妈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这话给说的,怎么那么闹耳朵呢?
行,只能说七中当年的神话确实够神,这脑子给他们破案实在是太好使了,真想让他加入警队呢。
高兴了没多久,就高兴不出来了。
等他们找到张猛的时候,仅仅找到的是一个已经断了气很久的张猛。
虽然张猛死了,不过所有的矛头也都渐渐的指向了嫌疑最大的盛茂武,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抓人。
……
今年的七月特别像2012年的那个七月,出奇的热,绿柳槐杨里那源源不断的蝉鸣特别的喧闹。
流萤闪烁,星河万里。
高考生们等来一个金榜题名,却还要等一个离乡背井。
等一场盛大的离别,等一份不知会否宣之于口的喜欢,等一个欢喜又或许是止步于此的青春遗憾。
而单季秋,在那一年熬过了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年也终将一一得到弥补。
声嘶力竭也好,痛苦不堪也罢,该回到身边的人回来了,陪伴在她的身边。
该真相大白的事,她始终相信也会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七月中旬,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和走访,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警方在盛茂武所谓的不在场人证里,查到了有人作伪证,被带回了局里进行审问。
就在审问人证的同一时刻,盛茂武人已经在机场。
据航空公司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他将在一个小时以后飞往美国。
“是美国。”段博弈的下属一收到消息,立即跟他汇报情况,“真过去了,要抓回来就难了。”
“通知机场的同事随时准备抓人,这边先审着,我去找贾副局。”段博弈说完,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段博弈一进贾副局办公室,就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贾副局问段博弈:“你手上有几成把握?”
段博弈:“人证如果招了,百分百。”
贾副局:“不招呢?”
段博弈有些泄气,如实说:“没把握。”
贾副局也陷入了为难:“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我们没办法限制他出境。”
段博弈:“如果这次放了他去美国,就等于放虎归山,想抓就不是那么容易。”
“扣下来再说。”贾副局决定赌一把,一拍桌子,声如洪钟,“有什么事我顶着,大不了提前退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允和常队走了进来。
陆允将手里的u盘递给贾副局,笑着对他说:“贾副局您不用顶着了。”
贾副局将手里的u盘插入电脑,就听到陆允淡然的嗓音像清泉一般抚走人焦躁的心。
“盛鼎辉在海外的账户,军火走私生意和电话录音,还有,罂粟田……”
贾副局不知道陆允怎么能这么神通广大弄到的这些,不过他的专业技术他是有见识过的。
段博弈很少会服人的,他都曾说过,陆允厉害到连局里顶尖的技术员都干不过的地步。
他能弄到这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那么淡定说要当卧底。
眼下,看到这些明晃晃的证据,贾副局真的是激动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可以将这只大鳄给打上岸了。
而那条小鳄鱼,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以张猛的被杀案将其逮捕。
但是可以利用经侦这边的案子,以调查盛氏的名义,将他扣下来协助调查,暂时禁止出境。
这也给了段博弈他们充足的时间继续去查张猛的案子,以及当年的案子。
……
单季秋发现最近陆允很闲,实在是太闲了,跟他之前的忙简直是天差地别。
每天,她上班,他开车送到律所门口。
下班,准时来接。
除了上班的其余时间,他像个连体婴似的,寸步不离。
恍惚间,单季秋感觉自己好像请了个保镖。
直到她被请到了市局,再一次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从段博弈那儿得知了有关盛氏父子的事。
这才恍然大悟,陆允最近这过于黏糊的行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盛氏集团的小盛总盛茂武的人证终于抵不过警方的“威逼利诱”,翻了供。
那所谓的不在场证据如今便是荡然无存。
盛茂武也因涉嫌谋杀,在抓捕过程中袭警逃逸,身上可能携有管制枪械。
现已逃出锦南,目前正在被全力通缉中。
盛氏老总盛鼎辉因涉嫌于国内外多起长期性非法交易,正在被经侦进一步调查中,但每一项都是证据确凿,没得洗。
而他因为被逮捕的时候听说盛茂武没走成,导致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由警察二十四小时轮番看守。
而单季秋还得知一个消息,那就是陆允之前所谓的谈生意,什么保密性工作,就是给警方当卧底,协助他们办案。
此刻,陆允熟门熟路地过来接单季秋,刚巧看到她跟段博弈一起出来,便迎了上去。
段博弈努努嘴,笑这调侃:“他还真是贴身保护呢。”
单季秋还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修理陆允,瞧着由远及近的英俊男人,心不在焉地对身边的段博弈说了句:“保镖。”
陆允走到两人跟前,目光落在单季秋似笑非笑的脸上,心里蓦地一咯噔。
段博弈朝他勾起唇角,抬了下下巴,打趣:“笔录做完了,人还给你。”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陆允好笑道。
“那倒不用,回头破了案,还得给你颁锦旗。”段博弈说道。
“赶紧把人抓了,把所有的案子都水落石出了,就算是给我最大的一面锦旗。”
“放心,一定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段博弈一说起案子,整个人都正义凛然了起来。
回去的一路上,夕阳西下,华灯一一点亮城市的背景,车流不息,似银河星线。
单季秋打从出了市局,就没怎么搭理陆允,上了车,就窝在副驾上玩手机游戏。
平时玩的还挺好,今天gameover了无数次。
陆允多了解这丫头,之前他那么吼她说她,现在换他瞒了她那么久,这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的。
“你要打要骂都成。”陆允将车停到一旁,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单季秋,“不带冷暴力的啊。”
单季秋低着头,指尖的动作一停。
如果说一开始在市局里琢磨着怎么修理陆允,一路上冷静下来就是后怕。
他一个不是警察的人跑去当卧底,为了帮警方破案,喝酒熬夜。
那段时间累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没那么精神了。
如果,万一,失手或者失误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盛氏父子什么犯罪的勾当都干完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单季秋一想到陆允要是因此出了事,她怎么办?
她会疯掉的。
“说句话,成么?”陆允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单季秋,让他都吃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陆允。”单季秋抬起头看向陆允,眸中蓄着一层薄薄雾气,声音也有些低喃,“我害怕了。”
我怕失去你,很怕很怕。
我怕没有你的日子,我会过不下去。
陆允想过单季秋会给他一顿骂,反正无论如何,她怎么抱怨他,他都受着。
可他这突然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比骂他一顿还难受。
“怕什么呀。”陆允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头顶。
“你总说担心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单季秋微微蹙着眉,盯着陆允,“可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我也会担心你的。”
陆允的手搭在单季秋的头顶,慢慢的揉着,轻哄着:“你知道我的,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我既然愿意做,那就说明我有把握。我不提就是不想你这样,我就不会分心。”
“再说了。”陆允没由来的一笑,给她列举降低危险性的可能,“我以前从小姑那儿学过一些犯罪心理学,也从段博弈那儿学了点儿反侦查学。我又会功夫,行事也很小心,没人能拿我怎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又不是警察,就算你可以打得过所有人,但他们是有枪的。”
“但事实上我做到了不是,毫发无损。”
“我知道是我给你压力了,你才会这么做。”单季秋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允,“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外婆的事,让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
陆允打断单季秋的自责:“谁说是你给我压力了?秋崽崽,我也想帮外婆找到真凶,我也想要一个真相,这也是我的事。”
单季秋就这么瞧着陆允,须臾,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抱住他。
她醒了醒鼻子,对他说:“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罔顾性命,就算因为我也不行。”
陆允搂紧单季秋,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成,我向你保证,我呢一定比你后死。”
单季秋拍了下陆允的背脊:“说什么死啊死的。”
“好好好。”陆允的手捋了捋单季秋的后脑勺,安抚着她,“我们都能活到一百岁。”
等到百年后,还是你先走一步,把孤独留给我就好。
但是你得走慢点儿,等等我。
……
一周后,是单季秋手里的那起法援案上庭的日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被告人当下认罪,单季秋只需要一步一步走程序,帮其求情减刑就可以了。
庭审结束,人群鱼贯而出,走在后面的单季秋后背突然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身后是一声低笑:“你最好安静地乖乖跟我走。不然的话,枪眼儿无情,我跑不掉,但也足够让这儿的几个无辜的生命给你陪葬。”
单季秋猜到是谁了,只不过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明已经逃出锦南的人会出现在这儿,还竟然敢在法院动手。
她不能被他看出她的软弱和害怕,更不能激怒他。
她更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失掉性命。
单季秋一边不动声色地摸着搁在身前手腕上手表的扭针,一边说话转移盛茂武的注意力:“你居然回了锦南,难道你就不怕?”
盛茂武胳膊上挂着一件外套,带着鸭舌帽,看上去就像两人并排行走,没人发现他们的异样。
他就这样推着单季秋往消防通道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笑:“单律师你没听说过吗?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